到了如此地步，薄野珂不得不认清现实。
“既如此，便放手一搏。”
“好。”淇王见薄野珂也松了口，心中暗自盘算起来。
“既已决定，刻不容缓，立刻筹谋起来，这两日必要付诸行动。”曾佑康说着去叫下属传唤麾下几个高级将领。
薄野珂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桌子上摆放了雍都城的地形图。特别是宫廷禁内，用于出入的宫门口一览无余。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向那放地图的桌案聚集。
薄野珂有模有样地分析道：“从哪儿个方向打？由南朝北？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用上我们在京城门中的兵力。”
曾佑康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也知道，费脑子的事儿绝对用不上薄野珂这样的蠢货，他指着地图道：“殿下，由南往北需攻破京城门，皇城门，宫城门。宫城门还包括宫门，殿门，上合门，通内门，在此过程中将惊扰大量兵力，一旦拖延，功亏一篑。还是由北往南好。”
“由北往南，攻破太极门，能以最快速度直入禁廷，控制帝后。且禁廷地势北高南低，便于骑兵俯冲，实在难得。”淇王补充道。
薄野珂自知浅薄，听得迷迷糊糊，也不再插手排兵布阵的计划。
只是在谈论到宫内行动时，想起来可以利用母亲淑太妃在宫中，打听并传递消息。
还补充道：“我母妃与上官氏素来不和，早已想报复。如今得此良机，至少也能协助我们软禁上官氏。有她在手，后续与上官泰周旋时，也能让他有所顾忌。”
对此，众人的计划仿佛又多了一层保障。
但他们所面对的远比表面复杂。他们主要需要对抗的中央禁军从来不是一支军队。在彧朝，所谓的中央禁军由左卫，右卫，左骁卫，右骁卫，左威卫，右威卫，左金吾卫，右金吾卫等二十余支组成。
且帝王在中央禁军强大才能护卫宫廷和中央禁军过于强大而密谋叛乱的无奈下，设立多个机构，多个层次，互不统属，相对独立。它们各自牵制，不设立总统帅，各个高级将领由帝王直接任命，只听从帝王的诏令。
此外，京郊驻扎有野战的戍卫部队，一旦宫廷有变，他们可以很快到达禁中，改变局势。
而宫门由专人守护，开关宫门极为讲究，严谨。
淇王等人相信，宫墙再坚不可摧，掌管宫门钥匙的始终是人。只要将掌握关键宫门的守卫拉入自己阵营，就有可乘之机。
时间紧迫，屋中的人却不得不加快速度分析局势，布置兵力，以防薄野琊已在他们部署好之前从尚方司高苓口中得知更具体的消息，快速压制。
不出所料，尚方司中，高苓说出了之前没有提到的一点：淇王等人从先帝弥留之际就已经开始谋划，兵力的充足远超薄野琊的想象。
加之先帝曾格外器重淇王与淮王，他们平时交友广泛也不加约束，同盟之人甚多，关系盘根错节。
尚方司的刑房中，这样的局面让在一旁服侍的宫人都为之一惊，更别说责任重大的薄野琊和上官凝。
上官凝看向一旁神色凝重的帝王，心中也惴惴不安，她有预感，一场灾祸越来越近。
尽管薄野琊在努力压制浮动的心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仍觉得全身都在发热，脑中快速梳理着现知的局势，思考着破局之道。
她注意到了他似乎在微微颤抖的手，紧紧地握了上去。
薄野琊兀地看向身边的女子，她此刻由内而外散发着坚毅与刚强，和平日里大不一样。
没有一句话语，但他懂得她的意思。
他将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轻柔地拍了拍，以示回应。
“我们回君临殿去吧。”薄野琊声音稳定中藏着柔和。
但还不等上官凝回话，他便提高了音量，冷峻着言语，侧身对内侍吩咐，让兵部和几个核心统帅速去君临殿。
这一瞬间，让上官凝哭笑不得，但大局为重，自然不得拘泥这些小节。
天空无边的黑暗笼罩着宫廷，威慑着夜幕下的每一个人。
没人知道，在黎明破晓之前会发生什么。
就像兵部和军中的臣子进到君临殿之时，他们不知道淇王等人已经决定今晚便集结兵力，意图打宫中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明白，等薄野琊有所行动，局势只会对他们越来越不利。
宫中的打更人像往常一样报时——三更。
宫廷，乃至雍都城，都陷入了似乎和以往一样的寂静之中。
然则暗流涌动中，有兵卒在黑夜里聚集，有守宫门卫兵等待不轨的号令……
宫变如此重大的事件，密谋者需精密策划，甚至将发动宫变和计划完成的时间安排精确到时辰。
而淇王等人计划的就是寅时开始，各方面的部署开始行动。从太极门入，控制皇宫，挟持天子，软禁皇后，进而控制雍都。
丑时末，君临殿，寝阁。
此前受薄野琊召见的臣子早已都奉命去加强部署，枕戈待旦。
殿外增加了两倍的护卫，却并不让人心安，反而有种大敌当前的忐忑。
在随身侍从的反复劝说下，在前夜一如既往的宁静伪装下，十个时辰未合眼的薄野琊和上官凝终于决定回寝阁休憩。
但纵使褪去了华服，摘下了沉重的冠冕，两人却未觉有丝毫轻松，反而胸中一直悬着一口气。
纵使都闭上眼睛，躺在床榻之上，两人也毫无睡意。只是心照不宣地维持着寂静，没有人说话。
果然暴风雨的前夕，都吐露着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在两人的身体不自主地放下戒备将要入睡之时，远处似乎有若隐若现的声响传来。
上官凝刹那间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但那嘈杂声响重复，不得不让她正面现实。
她簌地睁开双眼，下意识地侧首，正好与同样侧首的薄野琊对上眼神。
一种预料之中的危机感，混杂着直面一切的勇敢和从容，涌上两人的心头。
短暂的对视仿佛让时间在此刻停顿。
但下一秒，两人都迅速地挺身坐起，掀开被褥，急匆匆下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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