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完馄饨后，遥远的东方天际上终于露出明亮的曙光，将天空涂抹得绚丽多彩。
路上的行人也变多起来，周遭嘈杂。
上官凝取下装碎银的荷包，兴高采烈地付了馄饨钱。
就这样一个给钱找钱的过程，她也是觉得有趣儿的。
付完银子，两人便缓步向下一个目的地——西市，走去。
雍都设有东市和西市。
东宫，国子监，驻京办事处等机构恰好都在东市附近，雍都的达官显贵多在此购买宅邸。因此东市所卖物什几乎是平民百姓接触不到的，价值千金的四方珍奇。
这是薄野琊会去的。
而西市却截然不同。西市中，平民百姓可在此购得日常生活中所有吃，穿，住，行，用。除此之外，大量来自北陈，南齐，西燕，东秦，黎戎的商人到此售卖货物，因此在西市可见不同国朝风格的物品，也算天下独一份儿了。
然而，东西市不是随意开放的，何时开，何时闭，皆有定数。
两人走得很慢，但到达西市时，仍未开市，大批人挤在西市门口。
人山人海。
当然除了人，还有驼货的骆驼，马匹，木质的小车……
看到前面的架势，在最外围的上官凝和薄野琊一点儿挤进去的心都没有。
“看来我们还是来得早了。竟还不到辰时二刻么。”上官凝踮起脚，仰着头张望。
薄野琊也跟着他往西市的楼上望去，楼上有一大鼓，几个穿着不一的人站在一旁，不知道在说什么。
“应当快了。”薄野琊估摸着。
“快了快了，你看那个人已经站在那儿了。”一个男人用带口音的雍都话回答。
俩人都转过头去寻觅声音的来源。
一个蓄着胡须，外邦打扮的中年男子牵着一骆驼，驮着大堆货物。那男子想必很热了，脱下帽子，用于扇风。
不过，上官凝一转头先看到的倒不是那男人，而是那骆驼。
可巧，只是一根手指之隔，骆驼鼻孔中的热气都能喷到上官凝脸上。
上官凝不防，身子一颤，后退两步。
人挤人的，这一退，正巧踩在薄野琊脚上。
上官凝正想道歉，薄野琊却反应很快地将上官凝拉到身后去了。
薄野琊面色严峻，仿佛那骆驼是一死敌。
骆驼的主人见此，讥笑一声：“做什么呀，骆驼又不咬人，真是！”说着还上手摸了摸骆驼。
薄野琊的脸色松缓下来，亦自觉方才下意识的反应过激。
“勿怪，勿怪。”薄野琊不自然地讪笑。
“听你说话，不是雍都人？”薄野琊进一步唠家常。
“北陈来的。”那男子爽快地说。
上官凝上前好奇地摸了摸那骆驼，加入对话：“你方才说‘那个人站在那儿’是什么意思啊？”
“诺。”中年男子向楼上指一指“就是那个穿红衣服的，每次都是他站在楼上宣布开市。见到他，便知马上要开市了。”
薄野琊和上官凝顺着手指的地方看去，那个红衣男子果然站到楼前来。两个大汉在后边敲起大鼓，鼓声厚重远扬。
“来了，来了，开市喽！”那男子神色飞扬，牵着骆驼又往前凑几步。
人群攒动起来。薄野琊一只手紧紧环着上官凝的腰，不想彼此被人群挤散。
鼓声敲了三百下，那红衣男子才高声宣布道：“景徽二年三月初十，辰时二刻，西市开！至酉时二刻闭市。”
说罢，那下面西市的大门被打开，众人涌入。
地上的尘土因众人的踏足而被扬起。薄野琊和上官凝是硬被挤着进去的。
第一次，两人觉得自己是案板上任人磋磨的面团，完全笑不出来。
不过有些像陶渊明所说：“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当进入西市这个大地界儿，就比方才堵在巷子里好多了。
市里老的，少的，女的，男的，熙熙攘攘，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这不是老鼠掉进米缸子嘛，上官凝欢快地拉着薄野琊到处转悠。
小到柴米油盐，玩具摆设，胭脂首饰，布料衣裳，大到铁器木柴，牲畜家具，应有尽有。
“感觉上一次来，是上辈子！”上官凝感叹。
“我跟你讲，这里的有些小玩意儿虽比不上家里的精致，却有许多不常见的。”
“家里，就是宫里喽。”上官凝凑在薄野琊耳边。
“那个那个，全是竹编的，你少见吧。家里都是金啊玉啊的。”上官凝带他到就近的竹编摊子上。
那全是竹编的竹篮，竹筐，竹扇，竹盘，竹筐，造型各异，细看，编制的方法也不一样。好些人在那儿挑选。
薄野琊学着那些人的样子，拿起一个竹筐左瞧瞧，右看看，还要对着光线亮的地方观察有无瑕疵。
“怎么样啊？是个好筐吗？”上官凝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问道。
薄野琊面色不改地放下竹筐，对摊主礼貌笑笑，拉着上官凝走。
走了几步，才对上官凝讲：“说实话，我看不出来。”
“哈哈哈~”
“怎么，你会看？”
上官凝摇摇头，“我也不会。”
“呵，五十步笑百步。”
“看你方才强干的样子，以为你会呢，不妨曾想，你是个内里虚的。”上官凝点了点他心口。
“唉，别说了，我什么都不买，都不好意思再去摸人家的东西。方才想买下那竹筐，可于我又没什么用。”薄野琊叹气。
“欸~不买也不妨事的，生意人不会在意这些。怎么，你以往出来都不买东西吗？”
“有人跟着，我自不必亲自去买。”
“……也对。”
“今日碎银都在你那儿，你来买喽。”薄野琊拍拍她的肩。
“行，郎君，您挑选，我给钱。”上官凝捏着嗓子故意滑稽地说话。
“买那个！”
“嗯？”上官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绒花。
“你头上就差朵花儿。”
上官凝摸摸自己头上，只有根簪子，确是简单了些。
摊前站着的全是小娘子，见薄野琊过来，一旁的女子一边打量他一边捂着嘴笑。
薄野琊不知她为何发笑，干脆视而不见。转头招手：“娘子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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