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半个月,程景浩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每夜总要挣扎着起身五六回,鞋都来不及穿稳便往院子里去,脚步却极轻,像怕惊着什么似的——府里五个孩子的房间是他必巡的去处,扒着窗棂往里瞧,借着廊下灯笼的光,先看被褥是否盖得严实,再辨五个小身影是否都安安稳稳蜷在床榻上,末了还要绕着屋子转半圈,确认那贞德道尚人没趁夜摸进来,或是蹲在窗根下鼓捣些什么古怪把戏。
在程景浩眼里,这贞德道尚人住在府里一日,便如埋了颗不定时的土炸弹。前番骗着自家两个小子往荒山野岭跑,说是什么“寻千年灵芝助修行”,结果俩孩子是摘到灵芝,好东西被贞德道尚人拿了去两个孩子倒惹了一窝毒蜂,虽侥幸没出大碍,可想起三点瘦到缺型,那叫宏儿的孩子哭着喊“爹疼”时肿得像馒头的脸,程景浩就心头发紧——这回是毒蜂,保不齐下次就是悬崖峭壁,真要缺了胳膊少了腿,他这当爹的能悔断肠。
夜里翻来覆去琢磨,天刚蒙蒙亮,程景浩便寻着郭芙兰说了想法:“得给那劳什子贞德道尚人的雕像找个去处,最好是座庙,让他守着庙住,省得在咱们府里粘粘糊糊。”他越说越气,指节攥得发白,“你瞧他这些日子干的事,要么哄着孩子帮他搬那沉得要死的雕像,要么就偷鸡摸狗——府里地窖的好酒被他偷喝了半缸,昨儿竟连街口地主庙前百姓祭拜的水酒都敢揣怀里跑,真是脸皮比城墙还厚!”
郭芙兰听得连连点头,应和他的话手:“此事听你的!我揍他没有二十回也有十八回,昨儿刚把他按在柴房揍得哭爹喊娘,今儿一睁眼,他倒嬉皮笑脸递我个野果子,仿佛前一日挨打的是别人。”
可话虽如此,真要安置那雕像,银子便是头一道坎。让贞德道尚人自己掏?程景浩想起前几日见他翻裤袋找铜板买糖,结果掏了半天只掉出两粒石子,那裤袋干净得比府里最小的孩子的荷包还彻底。让程景浩掏?他一想起两个孩子被毒蜂蛰得直哭的模样,恨不能把这道尚人拎起来扔出青云城,更别提掏银子给他安置住处。
程景浩心里憋得慌,起身往门口走,刚到门廊下,便见街对面张府门前围了两人——是马场的贩马商,正赔着笑跟柳嬷嬷说话。那马场程景浩有印象,是贺珍夫人当年刚到青云城时买的地,平日里就托柳嬷嬷管着收租。
“柳嬷嬷您就行行好,”马商的声音带着哭腔,“这阵子生意实在不好,马儿都快喂不起了,您看能不能要么减点租金,要么把西边那块用不上的地收回去,我实在扛不住了。”
程景浩耳力本就好,这几句话听得真切,心里忽然一动——那马场的西边地块,不正是前几日他气不过,找人把贞德道尚人那雕像扔过去的地方?马商说的“用不上的地”,更是块出了名的马粪池,平日里苍蝇围着转,除了堆粪再无他用,价格便宜不说,离这条街还近,走路半柱香便到。
他眼睛一亮,两步跨过去,冲正皱眉的柳嬷嬷道:“那地他不要,我要了。”
柳嬷嬷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一愣,马商也停了嘴,俩人都直愣愣看着他。“程家老爷,”柳嬷嬷回过神,忙劝道,“您可别开玩笑,那地臭得能熏晕人,位置又偏,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我们夫人在城里还有好几块旺地,要是您有用,我跟夫人说,便宜租给您,或是卖给您都成。”
程景浩摇摇头,摆手拒绝了她的好意,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何府门前——那尊贞德道尚人的雕像正歪歪扭扭立在那儿,青面獠牙的模样与何府气派的朱漆大门格格不入,“不是我用,是放那玩意。”
柳嬷嬷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又看了看程景浩,才急声道:“您等我一下!”说着扔下还在发愣的马商,转身就往张府里跑,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此时张府内,贺珍正坐在窗边,握着女儿张紫嫣的手说贴心话。张紫嫣刚从夫家何府过来,一提起那贞德道尚人,便气不打一处来:“娘您是没见,那雕像就立在我们府门前,青面獠牙的,夜里看了能吓掉半条命。前几日他搬那雕像滑倒了,砸坏了大门不说,连门前的石狮子坏了。更可气的是那道尚人,府里找人修大门,他倒好,趁人不注意就顺走几块砖、几片瓦,说是要‘盖仙府’,真是气死人!”
话音刚落,柳嬷嬷便喘着粗气跑了进来,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抹着额角的汗,急声道:“夫人!夫人!程景浩少爷……程少爷要买下马场西边那片马粪池,说是……说是要放何府门前那尊贞德道尚人的雕像!”
贺珍刚端起茶杯,闻言手一抖,茶水溅了满手也顾不上擦,猛地站起身,脸上瞬间绽开笑来,竟是高兴得原地转了个圈,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真的?!”她一把拉住柳嬷嬷的胳膊,推着她往外走,“快!你快跟程赖皮说,那地咱们不租也不卖,直接赠给他!地契什么的,他啥时候有空啥时候来办,手续费咱们全出,可别让他改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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