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坠入·其七】
在颜色之外,一把鱼叉出现,然后,一把鱼叉落下,刺入到泥泞之中,然后没入到泥泞之中,随后,连接着鱼叉的绳索紧绷,在另一端拉扯着什么东西。
——颜色,是我们视野的延伸,颜色将我们熟悉的立体的世界保存在了平面之中,让我们得以以一种往日里不会注意到的视角来观察这个世界。
在那些紧绷的绳索之后,一个人影随之出现,拉瓦的身躯被绳索拉动,在空中甩过一个弧度,然而那些颜色也随之开始延伸,它们跟随着拉瓦的身体一同飞起,从一个接近圆形的区域开始收缩,在减少宽度的同时延伸了自己的长度,它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让拉瓦离开颜色所在的区域。
下一张。
这一张图画中,拉瓦仍然没有脱离颜色,距离颜色的边界已经十分近了,然而,只要仍然没有脱离这些颜色的范围,他就仍然存在于这平面的视野之中,身后,卡米尔正在用那一个工具涂抹着颜色——
叮。
一种刺痛感出现在了腰部,同时,鲜红的颜色也从拉瓦的腰间溢出,这一次,拉瓦没有完全被扭曲的颜色,他腰部的一小部分被颜色截留了下来,现在,他的腰间出现了一道明显的缺口,而在身体被破坏的瞬间,血液也开始脱离他的身体。
——拉芙兰,卓沿之外。
血液也是一种颜色,红色,而这一种颜色并不是属于卡米尔的颜色,换句话说,这些颜色是能够被拉瓦接触到的。
他被抹去的部分并没有消失,只是和那些颜色融为了一体,在流转的漩涡之中,那些属于拉瓦身体的颜色和红色连接在了一起,他调整着自己在空中的方位,既然这些颜色会改变存在的事物,那么,自己的血液也应该符合这个规则。
他可以将自己的身体重新弥补回来。
不应该思考有谁能够帮助自己,只需要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做,一部分交给自己的本能,一部分交给自己的大脑,他的身体会配合大脑完成一切需要在‘当下’做出来的动作,同时,他的大脑也会安排好下一步的动作。
他知道自己正在拥有某些脱离了现实的力量,或者说,从那声音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开始,他就逐渐得到了某一种注视,这一份注视将他的身体机能拔高到一个更高的位置,以及,让他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使用一种他无法说明的……非自然的力量,恩泽?或许是吧,只是他现在仍然无法确定,毕竟,他的脑海之中并没有任何恩泽的名字,他只是觉得自己能够这么做,能够做到这个程度。
仅此而已。
红色在这些颜色之中尤为突兀,所以想要找到它们并不困难,仅有的难点大概就是如何在失去距离感的情况下将那些颜色带回到自己的身旁,拉瓦不会画画,他过去的这些年也没有多少能够接触到绘画的机会,所以,他无法控制好自己的笔触,更何况现在他又不是一个人在这里摸索,那泛着金属光泽的‘工具’正在穿过颜色之间的平面,朝着他的身躯再一次划动。
绳索再一次拉动他的身体,将他的身躯强行带离了那些被改变的区域。
下一张图画。
颜色的区域正在减少,即便它的轮廓出现了极为明显的变化,从一个圆形到一个细长的轮廓,总体的面积确实是在减少,它们并不能够长久停留在这个区域之中,很显然,随着时间的推移,颜色的部分正在逐渐减少。
“呼……”
卡米尔感受着工具在自己手中的重量,她深吸一口气,却只能够闻到那些独属于颜料的刺鼻气味,她看着不远处的那个男人,还有缠绕在那个男人身上的绳索,她所在的位置是整个颜色的最‘前面’,换句话说,她能够大致看见整个化作的模样,不会因为角度上的问题而失去视野。
不太对。
按理来说,如她这样在觐见天使的道路上行走这么久的人,处理一个看起来并不算太复杂的‘人’根本不会花费这么久的时间,这些颜色本身存在的非自然就足以让一个人的理智接受强烈的冲击,颜色——对的,就是颜色,这些颜色能够模糊一个人视野之中的距离感,也能够让一个人逐渐丧失基于现实的锚点概念,这么一段时间过去之后,这个男人却仍然生龙活虎,这本身就意味着一种不自然。
这个男人的身上没有被扭曲的痕迹,也没有被非自然改变的痕迹,他理应没有到达那个地方,那……他为什么还能够保持正常?
“……异端。”她说。
这个男人的思想本身就已经被扭曲了,他极大可能是一个异端,不论这个男人有没有这样子的自我认知,他的思想已经被那些被污染的存在影响到了,所以,他才会在这种情况下保持一种临时的理智,这是一种临时的疯狂,也有可能是一种持续性的疯狂,不管怎么说,只有这样子的解释才能够说明这个男人此时为什么仍然是‘正常的’。
她的手指收紧,嵌入到工具之中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能够感受到工具之中灼热的温度,手中的‘画笔’在渴望着更多的色彩,更多的修正,她能感觉到颜色的收缩,不过不要紧,现在的颜色还没有到达需要补充的程度。
她看着拉瓦在空中调整姿态,看着他腰间的伤口泼洒出的猩红在斑斓的色彩中挣扎、汇聚,那个男人已经知道了这些颜色的某一种‘因素’,他在试图召回那些属于他自己的红色。
不要用杀死一个人的思想来进行下一步动作,应该用杀死一个异端的思想来进行下一步。
“我所信仰的天使。”她说。
卡米尔手腕猛地一抖,工具尖端在画作上划出一道弧度,这一道弧度并不是朝着拉瓦而去,而是刺向那些连接着他、试图将他拖拽出色彩的绳索——那些绳索是拉瓦手中武器的一环,那连接着拉瓦和鱼叉的绳索,是必须破坏掉的动作。
她要将一切的争斗拉回到自己最擅长的地方。
下一张。
绳索猛然崩裂,其中的一节被搅入到了色彩之中,不过,红色终于回到了拉瓦腰间被破坏的地方,在这一次的画作之中,拉瓦腰间缺失的部分得到了一次补充,同样的,断裂的绳索是他需要付出的代价,在这样短暂的时间之中,他只能够保证自己所需要的一件事物。
时间是不确定的。
这些画作被凝滞的时间间隔是不固定的,在过去的几次计算之中,在他在心中计算的时间之中,这些间隔是不同的。
——叮。
一种光泽在这些颜色之中流淌起来。
同时,他感受到一种灼热的温度,炽热的温度,这种温度就像是用某种火焰舔舐着他的皮肤,而同时,在这些光泽出现的时候,他的身体之中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厌恶。
“肉烛……你对肉烛有反应。”拉瓦听见了卡米尔的声音,“你是一个异端。”
颜色遮盖住了他的视野,而紧接着,他听见了一种金属的声响。
咔嚓。
本能和对危机的预感让他抓住了绳索残留的部分,将那一把鱼叉抓在手中,一,二,三——碰撞感再一次出现,然而这一次的力道远超之前的碰撞,他的双手在不到一次眨眼的时间之中就撞在了自己的胸口,那庞大的力道将他砸在地上,不,不只是地上,他被砸进了颜色之中,他的身体被色彩再一次扭曲。
他不是异端。
拉瓦并不觉得自己是异端,他仍然相信自己是一个人,一个正常的人,可能和普通人有点差距,却无法改变他对于自己的认知,他仍然是一个人。
他感觉自己沉入到了海水之中,那些冰冷的海水将自己包裹,堵塞住他的呼吸,遮盖住他的视野,让他无法再这里接触到更多的东西。
砰!
这是第二个装满颜料的容器离开工具的声音,但这一个容器并不是朝着拉瓦飞来,而是朝着另一个地方过去——去往卓沿的‘门口’,那一个拉瓦最开始出来的门口。
——叮。
在那一个容器绽放之前,更大的东西包裹住了它。
那是文字,大量的文字,那些文字具备实体,但又如此缥缈,那容器之中的颜料被牢牢锁定在了绽放的前一刻,被困在这一个容器之中,而在文字之后,里波的手就这么抬起,她的五指微微收拢,将容器本身死死抓住。
“……卡米尔。”里波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工作。”卡米尔说。
第二份的颜料没有绽放,第一份的颜料已经收缩到了一个不再危险的程度,卡米尔将第三个容器推动到工具的末端,确保随时能够让新的颜料绽放。
“工作就是这样。”卡米尔将第一份颜料的最后部分用于拘束拉瓦的活动范围,一边说着,“哪怕是你,我也没有办法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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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元は覚束ない(没有注意脚下)”
《ゆらりふらり》-wowa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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