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苏定方的家中，陈志锋正在跟桌前众人描述着昨天的情形。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米兰的治安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么？”程立雪纳闷道。
“哪有什么朗朗乾坤，这个城市阴暗的角落多着呢。”见多识广的左春秋淡然一笑：“不过更阴暗的，还是人心。”
“哦？老左你似有所指？”
“不要小瞧一名媒体老兵的信息源。老苏你别偷我打火机，这是限量款，我费老大劲才弄到手的，”抢过打火机，又从苏定方桌上顺了一只雪茄后，左春秋还是没有着急开口，而是整理着思绪。
“师傅你就别卖关子了……”
“我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大概是十年前吧，脚盆国家队某位进攻核心登录了意甲佩鲁贾队，作为连续两届的亚洲足球先生，他的转会在当地引起了一波大轰动。”
“左田英寿？”
“嗯。当时我还是报社主编，老总编说同为东亚人，所以安排我去采访他。尽管我不是十分情愿，但工作嘛，不寒碜。所以我就硬着头皮去了。”
“采访顺利么？”
“很不顺利——压根就没采访到。”
“为什么？”
“当时运作他来意甲的经纪公司直接放话说不接受中国人的采访，还阴阳怪气的建议我们先把球踢明白、共同为亚洲足球争光。”
“这……关他们毛事？”
“他们负责人说这话时的语气和神情耐人寻味，尽管他掩饰的很好，但惺惺作态的面皮下，一闪而过的蔑视与不屑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我至今还记得他的名字——空手逮一郎，名字很可笑，但我笑不出来。”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跟他争论，他不但不理睬，最后反而说什么为了大东亚共荣……”
说到这里，左春秋的脸色有些涨红：“共荣，我荣你妈个头！老子当时上去就是一个巴掌抽在那小子脸上！”
看着年过花甲的左春秋撸起袖子朝着空气抡起一巴掌，那意气风发的劲头让众人身临其境般感到十分解气。
“可以啊老左，没想到你还是个暴脾气！”
“然后呢？”
“这那厮挨了一巴掌后想要还手，不过与我同行的摄影师——也是我的老朋友，老程，”说到这，左春秋看了一眼旁边的程立雪，继续说到：“也就是小雪的爸爸，上去一把揪住那厮的衣领挥拳就打。老程的身手是很不错的，无论那厮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我呢，就假借劝阻为名拦在维持秩序的保安前面，给老程争取空间。”
“就这样，等越来越多的人把我们分开的时候，那厮已吃饱了老程的拳头。尽管脸肿了一圈，但他的眼神，还是让我记忆犹新——那是种毒蛇般的阴狠，深藏着跨越国籍的仇恨！”
“正所谓激情之后伤痛在所难免……当时事情闹得不小，那个小脚盆闹到了报社，报社迫于压力，以辞退为名把老程安排回国做主编去了，这样那个小脚盆也就无从追责；留在意大利的我也被连降三级。最后在总编的斡旋之下，这件事才得以大事化小。”
“后来此人在媒体面前表现的十分大度，说什么相信法制、应有惩罚云云的废话，当时竟然还颇受意大利人的理解。但老程和我只当他是在放屁——把东亚共荣这句话挂在嘴边的人，能是什么好鸟？东亚共荣，这群欧洲人恐怕不懂这句话对东亚人意味着多大的伤害！”
“就冲他这句话，下次见面我高低也得揍他一顿！大佬，请抽烟！”张冠递上一根华子。
“你的机会很多——我指的是揍他的机会。这厮现在是意大利足协公平竞赛部主任。”
怪不得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呢……奥运会时，罗纳尔迪尼奥好像提起过这个名字！
“这就对上了！怪不得我老是受到些不公平的待遇，动不动就禁赛……这个公平竞赛部的名字，还真是有些讽刺呢！”
左春秋看了看旁边的徒弟，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毕竟也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阿雪，想必你爸没有跟你提起过这件事吧……”
程立雪轻声道：“呃……其实我爸每年都跟我提，主动提……而且师傅你讲的不够活泼，我爸讲的比你眉飞色舞多了，说到兴起时恨不得当场表演一段军体拳，我听的老带劲了……”
左春秋先是有些诧异，随后很快笑了起来：“是我矫情了！——没错，这才是老程的风格！干脆利落不矫情，莽而不傻，粗中有细！”
在众人越发跑偏的欢声笑语中，苏定方迅速抓回了主题：“老左，你的意思是，这次被老陈他俩暴揍的人，跟这个空手逮一郎有关？”
左春秋撇了撇嘴巴：“在米兰城——操着脚盆口音——跟足球从业者有牵连——不良人员，这几条要素结合在一起，几乎就锁定在了空手逮一郎身上——他有着一帮浪人一般的门客，专门为他解决台面下的事情。据我近些年暗自调查，这厮从经纪公司老总摇身一变成为意大利足协官员，其中的过程可不怎么干净。”
虽然左春秋评价这个过程“不怎么干净”，但大家都明白，那恐怕是“相当不干净”。
楚白依闻言皱了皱眉，略带一丝担忧道：“虽然前面没怎么听懂，但最后的意思我听明白了——那厮不太好惹？那咱们怎么应对呢？”
苏定方有点担心张冠会因左春秋的话而有所退缩，想要出言激励，但话到嘴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作声，只是把目光投向张冠。毕竟这种事，还得看当事人第一时间的想法。
强行赶鸭子上架，不是苏定方的风格。
然后是左春秋、陈志锋、李孝恭，都齐刷刷的看着张冠。
“看着我干嘛？依依说的没错，那厮确实不太好惹；不过我倒是觉得——在座的诸位，好像更不好惹吧？我给你们点点啊——”张冠掰开手指头，顺着众人的方向一一说道。
“左大爷，米兰城着名报社总编，善于发动舆论攻势，尽因势利导之能为我方造势，此乃一胜也——胜之于势；”
“老舅，比萨俱乐部高管，能断大事、应变灵活、以诚待人，可以联络其余俱乐部组成统一战线，甚至投票把那厮弹劾掉也未尝不可，此乃胜二也——胜之于德；”
“老李，你公司那几十个交情过硬的兄弟先不谈，就咱哥俩这身手，打他空手家十个八个浪人不过分吧？此乃胜三也——胜之于武！“
“同志们，有这三胜，干他个小脚盆应该不在话下吧？”
嗯？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哦……楚白依侧过身去，看着正侃侃而谈的张冠，手舞足蹈之间的架势颇有点挥斥方遒之意。
听完张冠半扯淡半认真的话，苏定方跟左、陈、李等人对视一眼，放下心来。
没看错人，这小子是个混不吝的硬茬，身手硬、性格硬、骨头硬，哪哪都硬！
“嘿嘿说得不错，哥几个埋头发育了这么些年，现如今能量虽说不大，但也不是当初任人宰割的时候了。”
苏定方视线左右逡巡了一番，目光似乎在询问在座的各位：“反击，从现在开始？”
李孝恭先站起身，把酒杯高高举起：“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干杯吧各位大佬！”
“干杯！”
“干！”
……
有诗赞曰：
茫茫黑心哨，
一岁一枯荣，
警察抓不尽，
欧元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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