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达酒庄的雅室里，柯百里和汤承业两人抽着雪茄，品着红酒。窗外车水马龙、灯火辉煌，广惠夜晚的城市天际线映在落地玻璃上，像一幅油画。
柯百里晃着手里的红酒杯子：“迈克，这座城市真不错。安全、自由、整洁、漂亮。在我看来，比你那纽约还好得多。我真羡慕你出生在这个地方。”
汤承业抿了一口红酒，不置可否。
柯百里像是自言自语：“香港，比这里更漂亮……迈克，有时候，我真怀疑我们做的事情没任何意义。”
汤承业盯着窗外面无表情：“柯生，你今天怎么了？这阵子过得不舒心？”
柯百里轻叹道：“迈克，我从美国回澳洲，又从澳洲来广惠，辗转快一年了。在广惠我过得很好。这座城市给了我很好的生活体验。我从来没想到过中国大陆有如此繁荣安定，超乎我的想象。”
“据说，这种城市在中国大陆有十几个呢。真是了不起。西方的媒体总是说大陆落后、闭塞、愚昧……呵呵。”柯百里笑笑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了。
汤承业不想讨论这个话题：“柯生，你这酒庄生意怎么样？”
“盈利很好，每个月都有赚，比在美国开酒庄好得多。广惠人都很殷实，中国人很富裕。”顿了顿，柯百里扭动身子，“迈克……”
“别说了！”汤承业打断柯百里的话头，“柯生，你现在要把心思放正，别忘了李约翰先生盯着呢。这座城市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只需要好好地把酒庄经营下去。你的老婆孩子还在澳洲，你还欠着约翰投资的一大笔钱呢。”
汤承业冷冷地道，“没有李约翰先生提携，你现在就是法拉盛街头的一个流浪汉。现在还不是你感叹人生的时候啊……”
柯百里微微一颤，身子往沙发上蜷了蜷，没有再说话。
汤承业瞥了一眼柯百里，叹口气道：“柯生，你年长过我，按理说比我更懂人生百态。我小时候生活在中国，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你好好地配合我把这次的任务完成，我会和约翰先生通融一下，把这个酒庄的股权全部转让给你，让你安心在大陆生活。说不定……”汤承业笑笑地说，“说不定你还可以把你的太太和孩子们都接过来，一家人在广惠团聚。多好。”
柯百里垂头低语：“谢谢迈克。只是不知道约翰先生对我们的工作还有什么要求。”
“筹款满100个亿。”汤承业喷出一股浓浓的雪茄。
……
现场沉默着，两人静静地都没说话。
良久，柯百里白胖的脸上堆出笑意：“迈克，你我两个虽然不同龄，但我是把你视为忘年交。我刚才也是有感而发。你没有家室，自然不能体验我的难处。我刚才讲的话，你不要介意……”
汤承业眼前浮现出纽约布鲁克林自家的大宅子，院子里的小椅子上，呆坐着满头白发的母亲，打开后门，经常看到母亲羸弱而孤独的背影……
眼前又现出自己在学校被一群白人黑人孩子推搡的场景，chinaman！chinaman！黄皮猴子！滚回中国……年幼稚嫩的汤承业满脸泥垢，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擦掉鼻子上的鲜血，眼里射出仇恨的怒火……
少年汤承业在拳馆挥汗如雨……肥壮的犹太大叔在旁边怒吼：用力，迈克！对了迈克！像个男子汉！杀死你的胆怯，让恐惧见鬼去吧！干掉你的敌人迈克！……
汤承业双眼微闭，揉了揉眉心。
“柯生，我理解你，你好好干。完成这个目标，一定给你自由。其实，”汤承业喃喃道，“我也是一样。和你不同的是，我还要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柯百里关切地问，“我能帮得上忙吗？”
汤承业苦笑着摇摇头：“谢谢你柯生，你帮不上。”
……
从澳达酒庄出来，凉风扑面。汤承业吸了口气。他不想叫车，他想走走。
广惠的夜晚比布鲁克林安全多了，汤承业在夜间散步几乎已经没有了走一段路回头四顾的习惯……
汤承业一边散步，脑子一边想着欧晓萌手头的那份客户资料，还有那个“上天有好生之德”的陈有德。眼下要解决的是这两个问题……汤承业叹口气，这种事情和柯百里没得商量。
天宁路头是一个音乐吧，叫“莉莉安音乐吧”，广惠年轻人常去的地方，还有许多留学生经常光顾。现在是夜晚10点多，正是音乐吧生意好的时候。
汤承业快步走过。
堪堪到了音乐吧门口，只见一堆人吵吵嚷嚷的，动静很大。
汤承业放缓了脚步，犹豫了两秒，还是走了过去。
汤承业个头高，脖子一伸越过人群看得很清楚。只见音乐吧台阶边两个小伙儿和几个外国人纠缠在一起。
一个穿韩版直筒牛仔裤的中国女孩儿在扒拉着小伙儿的手，嘴里喊着：“放手！放手！我男朋友是外国人！中国人太没素质了！”
一个中国小伙儿怒吼：“外国人就可以调戏中国女孩儿？”
那牛仔女孩儿叫道：“什么叫调戏？你看见了？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外国友人的？难怪中国人在国外给人看不起……”
……
汤承业问身边一个年轻人：“哎，哥们，怎么回事？”
那年轻人说：“三个鬼佬来音乐吧玩，那个黑人亲了一个中国女孩子一口。中国女孩儿的同伴受不了欺负，逮住那黑人要赔礼道歉。那几个鬼佬还不承认。”
汤承业说：“那个拉架的女孩儿怎么回事？”
“那女孩儿是几个鬼佬的朋友。帮忙想让他们脱身。他妈的……真是个贱人。”那小伙儿恨恨地骂了一句。
汤承业一看那三个外国人，两个白人一个黑人，牛高马大，站在酒吧门口像三个树桩特显眼。两个中国小伙儿明显矮了他们一头。三个鬼佬嘻嘻哈哈地满不在乎，一推一拉，拉得两个小伙儿踉踉跄跄站立不稳。
其中一个小伙儿牢牢抓住黑人的手，嘴里喊道：“逮住他们，不能放他们走，哎，快报警啊！”
被欺负的女孩儿穿着红色的小夹克。红夹克女孩儿立马掏出手机要拨打报警电话……
那白人眼见不对，冲过去“啪”地一巴掌拍掉红夹克妹子的手机。那女孩子“啊”了一声，望着面前那高大的白人青年，怔怔地被吓住了。黑人和两个白人哈哈笑了起来。
“亲了一口，在国外，这是一种社交礼仪……你们中国人懂不懂？”牛仔裤女孩儿喊了起来，兀自去拧那两个中国小伙的胳膊，“放手！快放手！野蛮人！”
围观的人群用鄙夷的目光看着那牛仔女孩儿。人群中低低传来一声呵骂：呸！贱人……几个围观者齐齐拿出手机……
汤承业盯着那几个鬼佬半晌，又瞅了瞅那牛仔女孩儿，汤承业嘴角露出冷笑，真他妈的贱！
汤承业甩甩头，拨开人群，他才懒得管这种事情呢……在美国长大的他可没少看这种街头闹剧。
汤承业转身才走出几米远，人群轰的一声炸响，然后传来噼里啪啦的打斗声。汤承业连忙回头一看：只见那个黑人揪住两个中国小伙儿一顿猛捶，两个人白人则正挥拳殴打几个拿手机拍视频打算报警的围观者……
几个鬼佬身高力大，中国人招架不住，霎时间好几个人被打翻在地。两个揪住黑人的小伙儿则口鼻流血，被打得蹲在地下……
那黑人像个大猩猩一样蹦跳着，嘴里怪叫着：Yellow monkey！chinaman！
……
汤承业脑子嗡地一下，甩开大长腿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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