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金龙抬手示意秘书给陈冲续水，等秘书走后，沉声道：“陈乡长，方案非常好，我原则上表示支持。不过我刚才仔细看了一下，基本都是政府那边的事务，因此，首先你要征得马县长的同意。”
陈冲是从市府办接待科下来的，他的女朋友南宫楠当过苏市长的秘书，现在是市府办的副主任，因此，陈冲算是苏市长的嫡系。
你马春福不是仗着有杜志明撑腰，不把我放在眼里吗？现在苏市长的人要拿你的工业园开刀，我看你怎么处理。
老滑头！又把皮球踢给了自己！
不过也不能说毫无收获，起码吉金龙明确表示了对这个方案的认可。也从吉金龙的话音里和最后的态度上判断出，吉金龙对马春福的意见非常大。
从书记办公室里出来，陈冲没有直接去马县长那里，而是先去见了其他几个副县长。
听闻马县长作风比较霸道，又在市里有后台，因此把县政府经营得铁桶一般，吉书记的手根本就伸不进来。
从这个角度来说，几个副县长都应该是马春福的人。不过蛋糕就这么大，马春福吃得多了，别人就只能少吃，时间长了，能没有意见吗？谁不想取而代之呢？
别人陈冲不清楚，主管治安的副县长李东明就非常不满意马春福的分工。
魏武县的政法委书记王果然是公安局长出身，现任公安局长盛卫兵是他的老部下，这么说吧，只要人家愿意，随时都能把李东明给架空。
李东明平时能管住的只有自己的司机和秘书，想起每次找马春福签字报销一些账单，都要看马春福的脸色，李东明就觉得窝囊和愤怒。
好在盛卫兵还算厚道，每个星期都会过来汇报一下工作，顺便把自己的一些账单走公安局的账给报了。
“陈乡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赶紧坐，我给你倒茶。”相比较县委书记门口排着的长龙，李东明这里简直门可罗雀。
“李县长您好，我来给您汇报一下乌有乡的治安情况。”陈冲话说得非常客气，并没有因为李东明不得势，就小看人家。级别摆在这里，再说了，谁知道以后哪块云彩有雨呢！
“你怎么亲自来了，有啥事让高明宇过来说一下就行。”
说是汇报工作，其实没说几句关于治安方面的事情，就是海阔天空的闲聊，互相询问一下家庭和工作情况，拉近彼此的关系。
聊了有十几分钟，陈冲提起了自己刚提交的这套方案。
“现在经济发展难啊！对了，李县长，我搞了一个发展经济的方案，您经验丰富，帮我把把关呗。”陈冲掏出方案递了过去。
李东明客套了两句，好奇地接了过来。李东明越看越严肃，看完之后，郑重地说道：“陈乡长，你的这个方案比较贴近实际，魏武县除了有个魏武湖，别的没啥资源，又受制于土地政策，不允许大面积使用耕地建厂。你提出的家庭作坊式生产，倒有可能是一条出路。
不过，吉书记和马县长会同意吗？”
“我就是拿不准书记和县长会不会同意，才请你帮我把关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陈冲没有说自己已经见过吉金龙了。
“陈乡长，我说句交浅言深的话，你不要见怪。”
“李县长，看您说的，欢迎您多批评指正。”
“乌有乡工业园是马县长主持建设的，你搞的这个方案，一旦实施，不是让马县长难堪吗？我劝你啊，别折腾了，马县长不会批准的。
我建议你先存住气，提都别提这个方案，等时机合适了再拿出来。现在既然无法实行，不如干脆不提。”
陈冲又何尝想去得罪马县长，但是乌有乡的村民等不及了呀！陈冲在调查的时候发现，自从去年禁止焚烧柴火之后，很多人冬天不舍得开空调，只能用两三床被子对抗北风呼啸的冬天。
夜里还好说，白天呢，总不能一天到晚都坐在被窝里吧！
作为乌有乡的乡长，起码要让乡亲们达到温饱水平吧，如果大多数群众连温饱都达不到，自己怎么好意思舔着脸坐在主席台上。
“李县长，我明白您的好意，但乌有乡太穷了，不想出路不行啊！我先去找马县长汇报一下，听听马县长的意思。”
李东明拍了拍陈冲的肩膀，叹了口气，没有再劝下去，心里却已经看到了此事的结局。就算陈冲是市政府出来的红人，但是他也无法改变体制内运行的规则，马县长不同意，他难道能请出苏市长逼迫马县长同意吗？
那种行为，就等于小孩子打架喊家长，再说了，人家马县长就没有家长吗？
陈冲本来打算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去拜见马春福，结果和副县长们聊完，已经快下班了，再想见马县长，肯定是见不着了，就让石昭辰定了个饭店包厢，请政委法书记王果然、副县长李东明和公安局长盛卫兵吃了顿饭。
为了以后办事方便，陈冲还让盛卫兵把环保局长也喊了过来，一起聚聚，拉近彼此的关系。
陈冲的秘书石昭辰定了个饭店，五六个人吃饭，连酒带菜加上香烟花了一万出头，石昭辰心疼得直嘬牙花子。“陈乡长，我们是贫困乡，这样是不是太奢侈了？”
陈冲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是有些人情世故是免不了的。“小石，正因为我们是贫困乡，才要低三下四，你看人家城关镇的书记镇长这么干吗？”陈冲指了指胸口，接着说道：“不管是做人还是当官，摸摸这里，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喝酒吃肉，但谁也没有谈论工作，中间的时候石昭辰给陈冲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陈冲提一下乌有乡的发展和工作，为以后乌有乡的干部们出来办事铺路。
陈冲没有搭理他，小年轻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场合不对，这种酒局，吃好喝好就行，谁都不是傻子，你给予的尊敬，对方能够感受到，自然会在某些时候投桃报李。
人生和社会不是非黑即白，更多的时候，是灰色的，宛若灰蒙蒙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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