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千叮咛万嘱咐，桌上除了必要的东西，其他的书都收下去，别堆一厚摞，用蜡烛危险，需要特别注意。
陆乔依几人坐在位子上，教室前排已经有几人的蜡烛被老张点燃，差不多从前往后，互相帮忙。
蜡烛燃烧的气味渐渐散开，跳跃的火光在每个人的脸庞闪烁。
烛火很亮，三人一排的座位，燃起两支就已足够。
停电了的学校仿佛成了一个小世界，不同于以往的枯燥紧张，烛光是暖黄色，透着火苗的专属热烈，带动起十几岁少年们的畅意。
对于这一代乃年轻人来说，使用蜡烛的经历着实不多，每个人都十分兴奋。
细长的蜡烛不好站立，让它燃一会，滴落的烛泪变凉后很快凝固，成了天然的底座。而且还不会沾毁课桌，轻易就能扣下来。
“喂……你看——”
张梦冉放在桌下的手里捏着一团掉落的烛泪，还没完全凉透，就和橡皮泥一样随意搓弄。
高初妍微微向后侧身，陆乔依也看到了她手里团成的球。
悄悄抿嘴，不敢声张。
一时的新鲜，在班主任的威严下，不得不将兴奋藏在心底。
陆乔依侧身翻着物理卷子，展开后再放到课桌上。
热闹归热闹，开心也是真开心，可题目还是那些题，总归逃不掉的。
没了铃声，学校的意思是，上两节课就结束，中间休息一次。
陆乔依握着自动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她桌子上只有一张卷子，一根笔和一块橡皮。
日常练习用的试卷，没有答题纸，解题过程都写在卷子上。空白的地不是很大，索性铅笔最好用，随写随擦，就是容易有橡皮碎屑，总得用手扒拉扒拉推下去。
沙沙的摩擦声与蜡烛燃烧时偶尔响起的声音混在一起，成了她耳朵里唯一的动静。
白天写了一半的试卷很快被完成，陆乔依笔尖落下最后一个字符，才发现脸颊有些热。
忘了忘了。
她急忙直背，写题写得太痴迷，总是坐不正，越算越斜着趴。
右手边的长烛仅剩三分之一，底座和柱身全是往下流淌的痕迹。
陆乔依回过神，不再盯着快要溢出来的石蜡。
她弹了下手边的碎屑，扫视着完成的试卷。
“对物块a，由动能定理得……”
陆乔依发现，一道大题的三小问中，自己用了两问的动能定理。
她转了下笔，心下给动能定理点赞。
这个东西真好用，和能量守恒一起，适用面特别广。
陆乔依早上出门忘了带表，这会也不知道现在几点。
教室前面的表盘挂得有点高，在黑板的右上角。
烛火摇曳，墙上光线微弱，还有各种形状反射出来的黑影，衬得那纤细的指针更加模糊。
她努力看了看，以失败告终，心里估摸着还有点时间。
收起物理卷子，找出化学辅导书，刚写了四道选择题，教室外面已经传来说笑玩闹声。
八班人瞬间明白，这是下课了，但谁不敢先动，一个个屏气凝神，假装听不到外面的动静，继续沉迷学习。
直到老张在班门口一句轻飘飘的“下课休息”，八班与其他班混在一起，彻底区分不开。
蜡烛带起的光明完全足以应付学生解题，但它也有先天的不足——支撑范围不如电灯泡。
不过，它的这点缺点，却成了促成此刻气氛的一大功臣。
照不远怎么了，有亮的地方，就有暗的地方，醒目与微弱的烛光，各有各的空间。
“我发现，这种暖黄色真的显得皮肤好好。”
“肤质差的问题完全被掩盖，一点看不出。”
“这是什么神器，简直是氛围感拍照的神。”
“诶你们说这是不是和点仙女棒拍胶片一个道理……”
陆乔依几人站在走廊上，探讨着蜡烛有多适合拍照。
张梦冉连连咂舌，谈道发现得太晚。
陆乔依扶着瓷砖，耳畔飘着冷风，带来凉意的同时将发丝吹乱。
她懒得动手去理，听着好友的聊天发呆。
八班在四楼，能够看清远处教室里的概况。
看不清蜡烛在哪里，看得清光亮在哪里。
她想，原来这就是灯火通明这个词的真实表现。
陆乔依吸了下鼻子，才入春不久，夜晚气温不是那么高。
她转过身，换了个方向，视线没有焦点，就是单纯享受这个美好的气氛。
毕竟停电这种事，发生的几率是真的低，在学校能碰到就更少见。
她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下一次这么轻松是什么时候。
走廊的一边传来一阵大笑，陆乔依下意识往那个方向看去。
人头攒动，看是看不清的，她也没什么好奇心。
没料到，她虚空的目光里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收起散漫，那人渐渐清晰。
不远处，少年嘴角噙着笑，脸上还飘着不知从哪反射过来的影子，整个人处在柔和的光线中，增添无限暖意。
程辰双手插着兜，双眸炯炯有神。
陆乔依也不知他站那多久了，可她确定，他看的就是她。
那份坚定仿若实质一般，穿过纷乱的人群，落到陆乔依身上。
她没有吭声，别的动作也没有，只轻轻眨了下眼。
程辰嘴角上扬的弧度又大了几分，他甚至微微低了头，遮住眼中的笑意。
两人的互动藏在喧闹的走廊之中，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不为人知。
学校停电给在校学子带来一段短暂的快乐时光。
第二天，太阳照旧升起，书声琅琅的校园回归正轨。
一堂课一堂课地换老师，铃声一遍一遍地响起。
这是他们的日常，也是他们习惯的状态。
只有桌角还残留着的短小蜡烛提醒着他们，昨晚不是梦。
晚自习的时候，祈祷再次停电的人不在少数。
“天灵灵地灵灵，拜托拜托......”
“啊啊啊啊啊啊啊终究是我们的痴心妄想——”
意念并不起什么作用，学校的一切都在正常运转。
周末的两天，所有人都过得格外煎熬。
本来，这种不星期的周末就让人不喜欢。
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让人连展望未来的动力都提不起来。
这次更可怕。
他们算是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周五晚上。
由奢入俭难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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