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卫国，太史局。
丞相太叔卫急火火地走了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老诩，祸事了！”
闻人诩坐在棋盘旁，正在自己与自己对弈。
太叔卫走进来，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还有心思下棋，我大卫恐面临塌天大祸！”
闻人诩盯着眼前的棋盘，徐徐说道。
“西周旱灾已现，粮价翻倍，乃至数倍。
楚国断了与我大卫的互市，纱罗无人再买，粮食一粒不得入卫。”
“看来你都知道了。”
一道奏折从太叔卫手中滑落，他颓然地坐在闻人诩对面。
“还有你不知道的，洪河决堤，水灾波及丰州、云州、兖州三州之地。
数百万的百姓，等着赈灾粮食。
楚国大军集结，意欲犯我边境。
东境粮草不足，请求朝廷拨粮。
西周自顾不暇，禁制粮食互市。”
闻人诩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推开太叔卫的手。
“屠的好大一条龙啊！”
太叔卫转头看向棋盘，白子鲸吞黑子四十六子百目大龙。
闻人诩将棋盘上的黑子一颗一颗捡起，放进棋盒之中。
通过密探传回来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一直想不明白的那个点在哪——天时。
西周大旱，数月滴雨未下，灾情几乎波及大半个西周。
人家自己都吃不饱了，还会往外卖粮食吗？
即便是他想卖，也无粮可卖了。
现在他总算知道李云升为什么会提前囤粮了，这简直是未卜先知啊。
只可惜，现在知道这些也晚了。
应该说，从一开始就已经晚了。
太叔卫急了，一把掀翻了棋盘。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下棋啊！”
咳咳——
闻人诩剧烈的咳嗦，脸色憋的涨红。
太叔卫语气弱了几分，连忙上前轻轻拍着闻人诩的后背。
“怪我，我刚刚声音大了些。
可我、我真的是急啊。”
这一日之内，收到如此多的坏消息，他能不急吗。
片刻后，闻人诩稍稍缓了过来，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太叔卫。
“卫楚两国互市的时候我就说过，李云升必是包藏祸心。
楚国大肆囤粮的时候，我也曾觐见陛下，陛下说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现在，人家已经布局结束了，你来找我又有何用？”
“谁能知道西周会出现如此大面积的旱灾啊。”
“李云升知道。”
闻人诩语气淡然，却把太叔卫怼的没有脾气。
“那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唉……”闻人诩叹息一声起身道，“走吧，你我去见陛下吧。”
“诶、诶！”太叔卫急忙拉住他，“见了陛下怎么说啊？”
这事太大了，他就是没有想出应对之法，所以才急急忙忙来找这个病秧子商量。
陛下问起来，他总不能束手无策吧。
闻人诩穿好鞋子，理了理衣袍。
“此事只有一解。”
太叔卫立即来了精神。
“何解？”
“你在东境断粮之前，攻破楚国边境。”
说完，闻人诩径直往外走。
这的确是眼下唯一的解决办法了，太叔卫反应过来，立即跟了上去。
皇宫。
太监躬身禀报。
“陛下，丞相太叔卫和太史令闻人诩请求觐见。”
卫文裕招了招手。
“让他们进来。”
“是。”
不多时，太叔卫和闻人诩一同走进殿内。
“臣太叔卫，参见陛下。”
“臣闻人诩，参见陛下。”
卫文裕抬了抬手。
“两位爱卿一同入宫，是有何事？”
西周粮食价格暴涨，楚国断绝互市，最近他的压力也非常大。
什么联手西周，共伐楚国，现在想都不用想了。
刚刚正在想着如何增加国库收入，两个左膀右臂便一同进宫了。
太叔卫递上一道奏折。
“楚国大军集结，意欲犯我边境。
东境粮草不足，请求朝廷拨粮。”
“京师还有多少存粮？”
“三百五十万石。”
眼下粮食是个大问题，所以还有多少余粮，太叔卫再清楚不过了。
卫文裕略微思索了一下。
“那就先拨二百万石给东境。”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知道自己小看了楚国两个小辈了。
一个楚国女帝，一个楚国宰辅，两个人年龄加起来还没自己大。
结果，竟然给大卫带来如此大的困境。
太叔卫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
“陛下，洪河决堤，水灾波及丰州、云州、兖州三州之地。
三州刺史上奏，请求朝廷赈灾。”
卫文裕心中叹息一声，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他打开奏折，有些为难了。
楚国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东境粮草是万万不能拖延的。
三州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又不能不救。
京师剩下一百五万石，总不能全部拿去赈灾，不然自己都得挨饿。
可若是赈灾粮食给的少了，于三州而言又是杯水车薪
“那就先拨一百万五十石给东境，一百万石给三州赈灾。”
此时，闻人诩站了出来。
“陛下，三州之地不能赈灾。”
两人同时看向闻人诩，卫文裕开口道。
“为何不能赈灾？”
“回禀陛下，西周短时间内，已经指望不上了。
楚国的意图很明显，眼下要想解我大卫危机，只能打！”
进宫之前，太叔卫已经知道了闻人诩的想法，那就是和楚国打一场。
进入楚国境内，便能以战养战。
到时候，大卫或许就有了和楚国谈判的资格。
可是，刚刚没说不管三州百姓啊。
“那三州百姓呢？”
闻人诩转头看向太叔卫，直言道。
“十万将士在边境厮杀，谁知道数月之后，他们还能不能回来。”
“那也不能放着数百万百姓的生死不管啊，这里边就有将士的家人。”
太叔卫的话并没有让闻人诩改变主意。
“如果两个人要同时饿死的话，饿死一个灾民，这地方还是大卫的。
如果将士都饿死了——”
说到这，闻人诩面向卫文裕，跪在地上。
“我大卫将会亡国。”
太叔卫张了张嘴，为了三州百姓心一横。
“陛下，臣只需要一百二十万石粮食。
两个月的时间，臣一定能够拿下剑南道！”
不等卫文裕开口，地上的闻人诩反问道。
“你若拿不下呢？”
“我！”太叔卫跪地，“陛下，臣愿立军令状！”
“这一战，关乎我大卫国运！”
闻人诩语气有些激愤。
“别说你太叔卫的脑袋，就是我们两个人的脑袋加在一起，也担保不起！”
“陛下！”
卫文裕仰头叹息一声，悔不该，当初不听闻人诩之言啊。
“好了，朕意已决，举全国之力伐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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