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永慕再一次逼问道。
“是，”鹿幽悠只能承认，她不能骗他，“可是金丹不是我夺……”
“那么，你究竟是不是姐姐的转世?”最后这个问题，永慕自己问得都有些艰难，刚才的幻境已经告诉了他真相，可是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鹿幽悠真的是阿姐，而不是他的仇人。
鹿幽悠看着永慕的眼睛，那原本清澈的双眼中有复杂的感情在翻涌着，而永慕此时正在极力地压抑着，因为他还没有彻底放弃相信她，可她不是姜箬的转世，真正的姜箬早就已经被妖魔之气吞噬了，鹿幽悠知道如果否认，在永慕看来就等于是她一直在欺骗他，哪怕她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自己是姜箬转世。那他该有多伤心？
鹿幽悠低下头，不忍回答。
“是不是?”永慕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再次看向自己，又一次问道。
鹿幽悠能感觉到捏住她下巴的手有微微的颤抖，在这样的目光下，这样的情况下，她实在做不到欺骗他，只能闭上眼睛：“小土，我真的没有杀姜箬，其实……”
“少君快看！”站在旁边的以清忽然开口。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姜箬倒地的地方似乎有一点点白光在闪动，接着以清走过去附身查看，一团白色如不成形的魂魄一般的东西被他拿了起来，幻境瞬间破灭，姜箬和她身后的木屋已经消失不见，大家所站之处只余下一片光秃秃的土地。
“这，这应当是碧霞君的一魄！”以清走过来将那一魄呈献给永慕，“是碧霞君为了让我们知道真相才强行留下一魄创造了这个幻境！”
在看到那一魄的时候，不止永慕，鹿幽悠也万分惊讶，她一直以为姜箬已经魂飞魄散，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一魄留下，可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做不了假，她很肯定这一魄一定是属于姜箬的。
她能感觉到，永慕是她的弟弟，自然也能。
永慕放开手，急忙从以清手中接过那一魄。他的目光从震惊变为激动，恍惚间，似乎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如今姜箬的一魄在这里，而鹿幽悠心智齐全魂魄完整，自然不可能会是姜箬的转世。这一回，已经用不着她再回答什么了。
“少君，你没事吧？”站在后面的燕应钟关心地上前想要扶住他，却被永慕挡开。
永慕小心翼翼地将姜箬的魂魄收好，忽然笑起来，讥讽的，嘲弄的。再看向鹿幽悠时他只觉得这一切实在荒唐:“哈哈，是我太天真，明明知道阿姐不可能转世竟然还会相信你，可笑我竟然一直把夺金丹的你认作阿姐，看了我这么久的笑话，你可满意？”
对永慕而言，这世间唯一可信任的只有姜箬和尘鞅，他曾经真的把她当做姜箬，真心把她当做姐姐，可这一切原来都是谎言，真是讽刺！
“不是的，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鹿幽悠着急要解释，可是幻境消失之后，这里什么都不剩，就算是魂牵术也没办法用，她现在才是真的百口莫辩，想要拉住永慕却被推开摔在地上。
紫藤精连忙扶起她，这么多人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上看起来她都打不过，于是已经开始琢磨着要这么带着鹿幽悠和陶冉逃走，可是鹿幽悠受到的打击太大，一时间仍杵在原地不动。
“鹿幽悠，不如咱们先逃再说?”
永慕已经收敛起受伤的表情，上前:“杀了阿姐夺走金丹，如今又冒充阿姐欺骗我，鹿幽悠，你想好要怎么死了吗？”
鹿幽悠拼命地摇头，试着去解释，这是这些解释口说无凭，在她自己听上去都像是狡辩，还能怎么做才能让永慕相信她？
就在她站起身的那一刻，永慕直接捏诀一掌打向鹿幽悠。鹿幽悠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击中，撞向身后三丈外的大树上，那棵树直接被劈成两半，而鹿幽悠摔在一边喷出一口鲜血。
紫藤精是想上去帮忙的，却被永慕身上散发出的杀意吓得双脚直打哆嗦，有些站不稳。
鹿幽悠不顾自己的伤，强撑着站起来，还想往永慕身前走，永慕的脸色沉得厉害，当初他有多信任鹿幽悠，如今就有多憎恨为她所骗，所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今日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胆敢欺骗他的人！
于是双手捏诀，众人的头顶的天空顿时风卷云涌，乌云密布，紧接着永慕的手指指向鹿幽悠所在之处。
一道天雷劈下来，以清、燕应钟及身后的弟子部下脸色一变，这样强大的力量即使只是波及也会受到重创，纷纷退开，默念护身咒。天雷正中央的永慕一点没有抵御的想法，看起来更像是要和鹿幽悠同归于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鹿幽悠体内姜箬的力量爆发出来，本能地撑起一个护身之处，将她自己、紫藤精、陶冉和永慕都罩在其中。
一道强光之后，紫藤精放下遮住双眼的手，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焦土。这整座山因为那一道雷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不远处的那些仙族好些个都受了伤，唯独他们几个在天雷正中央的安然无恙。
“呵，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以为这么做我就会放过你?”
永慕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鹿幽悠，刚才那一击足以杀死方圆十里之内所有生灵，不过这其中当然不包括施术者的永慕，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她来保护什么。鹿幽悠做的事在永慕眼中不止多余，甚至是虚情假意。而且只要一想到她用的是原本属于姜箬的力量，他心中的杀意只会更甚。
紫藤精看到也吓呆了，只是一道雷就有这么大的力量，以自己那么渣的战力估计是不够打的。这个时候逃跑才是最有用的，于是哆嗦着想要去拉鹿幽悠。
可刚一碰到，鹿幽悠就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旁边陶冉哼唧哼唧地咬着紫藤精的衣裳，让她快逃，紫藤精却早就吓得腿软了。
这边永慕却没有因此罢手，而是一伸手，以清的佩剑就从他的剑鞘飞到永慕手中，接着他就一剑刺向倒在地上的鹿幽悠。
紫藤精和陶冉都不忍看这一幕，捂上眼睛。
“哐当！”
刺耳的兵器相互撞击的声音响起，一精一猪看过去，只见卿聿喘着气挡在鹿幽悠的面前，用自己的剑挡住了永慕的。
“滚开！是她杀了阿姐，阿鞅你不要再被她蒙骗了，快让开，我要杀了她为阿姐报仇！”现在的永慕有满腔怒火，只要一回想道之前自己竟然对杀姜箬的凶手百般照顾，只恨当初没有在第一次见到她时就立刻打死她。
此时的永慕虽然力量没有恢复，但作为上神，他的杀意毫不压抑地完全释放出来，整座山上的生灵全都吓得四散而逃，不远处的那些个道行稍微低一些的仙族也跪在地上忍不住哆嗦，而原本站在鹿幽悠这一边的陶冉早就吓晕过去，紫藤精也全身不自觉地颤抖着，下一秒就变成了一株紫藤。
神族一怒，可使天地变色。更何况是那个赫赫有名的战神耀灵少君。
可是卿聿一步不退，即使面对这样让人窒息的压迫力，他依旧死死地挡在鹿幽悠的面前，直面着永慕，神情坚定，毫无惧色。
“阿鞅，别忘了你是谁！”永慕始终还是不愿和卿聿动手，却也没有多少耐心再纠缠下去。
“不论我上一世是谁，但现在我就是卿聿，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对幽悠动手！”
“哈哈！”永慕的笑声和眼里却尽是嘲讽，“好，既然这世上已经没了尘鞅，那我也不需要再对你顾念旧情了！”
“永慕！就算幽悠不是姜箬，但她一直待你如亲弟弟……”
“别跟我提什么弟弟。”永慕一边说一边想要绕过卿聿把剑刺向倒在地上的鹿幽悠，可卿聿总是先一步挡在她的面前。
“好，不提她如何待你，就说当你还是石妖的时候，不论是天佑书院还是鸾鸟殿，都是幽悠救了你，就凭这一点，你也欠她一条命。”
提起天佑书院和鸾鸟殿，永慕身上的杀意稍退，低头看向昏迷的鹿幽悠，回想起了当初遇到她的场景。那时候他心智未全，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如果不是遇到她……卿聿说的不错，她救过他，不止一次。
良久的沉默，永慕的心绪翻涌，挣扎着，纠结着，最终他丢下剑：“好，我今日就暂且放过她，但只有这一次，下次我一定会杀了她替姐姐报仇！”
就当是还她一命吧。永慕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少君不追究，我们槐江燕氏也定要为晴湄报仇。”燕应钟见永慕有放过鹿幽悠的意思，拿了剑上前。
好不容易找到鹿幽悠，可不能就这么容易放过她。
话音刚落，立刻感觉到一阵寒意，永慕冷眼看过来:“我说，暂且放过她。”
不是在帮她，只是他永慕向来一言九鼎，话已出口她今日就不能死在这里。
在见识了永慕刚才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之后，要对他说不实在有些困难。这个耀灵少君明显是还顾念着旧情，舍不得，与他为敌没有一点儿好处，何况他带来的部下中好几个都受了伤，现在不是逞一时意气的时候。只得撂下几句狠话，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一直到过了两座山，走在最前面的永慕忽然身形一晃，跪下去，以清连忙走上前。
“少君，你……”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永慕自己撑着站起来，刚才使用天雷诀时，他是真心想要杀死鹿幽悠的，因为太过恼怒一时之间忘记自己自己的神魂还未恢复，所以如今的灵力耗损得有些厉害。
就在刚才他用尽全力打在鹿幽悠身上时，能感觉到是姜箬的力量护住了她的心脉，一想到这力量也是从姐姐那里夺来的，永慕又起了杀意。
这次自己欠她的已经全部还给她了，下次他一定会亲手杀了她！
以清站在永慕身后，看着他略显虚弱的背影陷入沉思，有姜箬那一魄的指引要找到鹿幽悠并不难，要对付一个还不会使用金丹的鹿精也不难，永慕才是他的心头大患，他一直不知道永慕的力量到底恢复了多少，因此才会故意挑拨他和鹿幽悠，让他们反目成仇，若是能斗得两败俱伤自然再好不过了。
所以在他查探出鹿幽悠的下落之后就想到了要在永慕面前演这一出戏，先是用和菱的能力改变姜箬那一魄的记忆，制造出那个幻境将所有事情都推给鹿幽悠，再装作无意中向希霜透露魂牵术，接下来就只需要等他们入局就好了。
鹿幽悠不是永慕的对手，所以在以清的布局中，他是打算在永慕下死手前提出先把她带回无形山关押起来，只要到了无形山，金丹就唾手可得。
在看到那道天雷时，以清是有些吃惊的，永慕恢复的速度远比他想象中要快，甚至连他都觉得体内气血翻涌，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所以在燕应钟碰壁之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现在还不能和永慕起正面冲突。
此事上最大的意外大概就是卿聿的出现，三言两句竟然就能让永慕心软。原本以清是想捉住鹿幽悠，并借此探探永慕的底，如今鹿幽悠没能捉到，却让他听到了更为有趣的事情。
“耀灵君，照你刚才所说，难道卿聿就是……”
虽然一直有怀疑，但卿聿和那位上神无论容貌气质都截然不同，唯有之前在无形山他质问他的那一刻，以清恍然有他是颢央的错觉，千年前颢央上神离开仙界后，也曾有传言说他回了神界不久后就落入轮回，可是关于他们的各种流言不少，全都未经证实，这些年不曾听闻他的消息，以清行事也还是一直小心翼翼。刚才听两人的话，看来是错不了了。
永慕看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自己不是说了么？他就是卿聿。”
以清看着快步离开的永慕，笑起来，他当然就是卿聿，现在的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人，这下，做起事来倒是更加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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