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莲也没想到会在大雨天，遇上周驰。
原本是有点惊讶和庆幸的。
他开着军区的车，按理说遇上了，他理应捎带她一程。
两人在一个大院儿长大，从小认识，前两天还在军区打过照面儿。
何况，现在又下着大雨。
但凡是个熟人，遇上这种情况，应该都不好意思拒绝捎带女同志。
周驰竟然拒绝捎带她！
孟莲震惊至极，一脸不可置信，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一句。
周驰面不改色，想了想，将手里的伞递过去。
“不好意思，我不方便，伞暂时可以借给你，出门就是公车站，你可以乘公车回去。”
雨下的很大。
他合上伞递过来，身上瞬间淋了个湿透。
周驰习以为常。
孟莲却眼神复杂极了。
不愿意捎带她，却把伞让给她，自己淋了个透？
她打量周驰被雨水淋湿的冷漠眉眼。
意识到他是真的不方便捎带她，而不是故意不想送她。
心里那点儿芥蒂，瞬间烟消云散。
顾不得说什么，她匆忙伸手接过伞撑开，下意识下了台阶想给他遮雨。
“你都淋湿了！快到伞底下…”
“不用。”
周驰退下台阶，没让她靠近，保持疏离客气的距离。
朝孟莲淡淡点了点头，转身迈开长腿，往军用吉普车的方向跑去。
孟莲撑着伞立在台阶上，怔怔看着他高大如松的背影飞快离去。
直等到他开门上车，这才回神似的，眼帘眨了眨。
这人…可真怪…
此时的军用吉普车上。
季黎看着钻进车里的男人，淋得像只落汤鸡，既好笑又无语。
她刚刚坐在车上，将刚才那一幕都看得清楚。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手绢儿递过去，一边儿轻笑打趣。
“你认识啊？这么巧？”
周驰撩着湿透的背心儿，擦了把脸上雨水，垂眼就瞧见小手递过来的手绢儿。
嘴角不禁上勾，伸手接过手绢儿擦脸。
他笑语低沉，“见过一次，不熟，军区的人。”
季黎惊讶，又忍不住往那边看。
那年轻女人，还撑着伞立在门诊楼的台阶上，朝这边抻脖子看着。
她诧异的看向周驰，“这么大雨，你给人家一把伞怎么管用？既然是军区的人，我们反正要回去…”
“不熟，不方便带她。”周驰打断她。
手绢儿塞进裤兜。
他扭转钥匙起火儿，打着方向盘倒车，声线清淡。
“医院对面就是公车站，有把伞足够了，坐好，走了。”
季黎噎了一瞬，古怪的看他一眼。
“这么大的地方，后面又没坐人，怎么不方便？你还有别的事要办？”
周驰笑意沁入眼底，眼尾轻睨她，一字一句笑念。
“没别的事要办，也不方便带她。”
他可为了这趟出门儿，筹备了半个月。
好容易跟季黎独处。
今天就是军区首长来了，也别想坐他的车。
季黎无语，“同志，你这样觉悟有点儿低，你身为军人，助人为乐的精神得有啊，那好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同志…”
“就因为是女同志，才更不能捎带。”周驰清声散漫。
季黎唇瓣微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话到了嘴边又静了声。
军用吉普溅起水帘，呼啸而去。
门诊楼前，孟莲撑着伞抻长了脖子，微微眯眼。
怎么好像，车上还有一个…女人？
车内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
季黎侧过头，状似不经意的看向车外。
摆动的雨刷刷不清车窗前的雨水，周驰车开的很慢。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不知安静了多久。
车子缓缓靠路边，停靠在雨中。
季黎搭在腿上的手背莫名发紧，心口的跳动不禁也微滞迟缓，有种不祥的预感。
周驰解开安全带，低沉音腔缓声说道。
“下太大了，等等再走吧。”
老天爷都在帮他。
季黎呼吸滞了滞，喉间微不可察地咽了咽，轻嗯一声。
成年男女之间的暧昧，很多都心照不宣。
可能只需要一两句话，就能你懂我懂。
季黎有点儿紧张，脑子里乱遭遭。
又怕是自己想多.....
周驰眼帘低敛，心里略略浮躁，想抽支烟。
手伸进裤兜，才想起来自己淋了个透。
他掏出捂湿皱巴的烟盒，垂眼看了看，眼底掠过丝无奈，随手丢在一旁。
默了默，又想起什么，眉心轻耸，微偏过头看向季黎身上的裙子。
她的裙摆一样被雨水打湿过。
熨贴出女人纤细的腿部线条。
嘈杂的雨幕被车身隔绝在外，急铺下来的雨水将车内隐蔽成私密静谧的空间。
周驰墨瞳中幽暗渐浓，嗓音微哑，“…季黎”
“有卫生间吗？”
季黎忽然回过头看他，微微蹙着眉，表情有点窘迫难堪。
“我想…想…”
她咬住唇，坐立不安难以启齿。
周驰，“……”
季黎尴尬扯唇，耳根通红，“憋不住了。”
一紧张就尿急。
她本能地想借此躲一下。
周驰嘴角隐隐抽搐，既无语又好笑。
看她实在难受。
没办法，只能降下车窗。
冒着冲刷进来的雨水，他探头出去，辨别了下方向和位子。
“前面有家旅馆，你等等，我把车开过去。”
周驰说着，将车窗升上来，就要发动车子将车开过去。
季黎却像是等不及了。
干脆打开车门，直接冒雨跑了出去。
周驰愣住。
又连忙推门跟下车，淋着雨喊她：
“季黎！等会儿！你跑什么，这么大雨！”
季黎头也不回，跑的飞快，转眼人就冲进了十米开外的旅馆。
周驰一手扶着车门，立在雨中怔怔看着。
好半天，才合上嘴，抹了把脸上雨水，哭笑不得的重新回到车上。
摔上车门，周驰又气又笑，心里直想骂脏话。
一边发动车子，徐徐朝旅馆方向开去，眼里笑意去渐渐又消弭不见，只剩满目的幽暗深沉。
车停在旅馆正门口。
他偏头看向车窗外的旅馆，下唇挽了挽，嗤的笑了一声。
是真憋不住了，还是躲他呢？
——
季黎借用了旅馆的公用卫生间。
下雨的天，公用卫生间在旅馆楼后的小院子里。
除了她，没有别人。
卫生间里的味道，实在一言难尽。
天色昏暗，季黎捏着鼻子立在卫生间门口的矮檐下避雨。
她看着院子里被雨水冲刷后，泥泞不堪的路，眼神不时闪烁，心里思绪烦乱。
烦死了！
究竟哪儿不对劲？
是因为周扬被抱走，周鸿跟她离婚了，所以他…？
是了。
周扬被周鸿抱走了，不归她养。
所以很多事都变了。
她甚至还主动照顾周驰来着。
这可能不经意间，让他产生不一样的感情。
现在她又跟周鸿离婚了。
上辈子有周鸿周扬父子俩夹在中间，他都能背着人，不断向她靠近。
现在中间再也没有阻碍，所以他......无所顾忌了。
季黎闭了闭眼，心绪乱的不得了。
虽然想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两辈子，都对她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她现在真的出于本能只想躲。
可能是不适应，也可能是放不下心里的一些东西。
毕竟是隔别了几十年的男人，又想亲近她......
季黎还理不清思绪，自己该怎么办。
可惜老天爷并不体谅她，雨依然下个不停。
躲了有十多分钟，实在受不了卫生间里的臭气熏天。
季黎干脆一咬牙，冒着雨又跑出来。
周驰正立在旅馆外的门檐下抽烟。
手里还多了把伞。
“那边小卖部买的。”
男人见她出来，将烟蒂抛在水洼里，淡淡噙笑解释了一句，顺势将手里伞撑开。
“走吧，先上车再说。”
季黎垂下眼点点头，跟在他身边走下台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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