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目光不自觉的带着审视，看着对面张了张嘴，瞬间一脸悔恨沉痛的老头，陈述道：
“他被施展痋术那个人抓住，用来要挟我们，死前想动用你们阮家的秘法反制对方，我知道你们家的那个秘术，原理是类似用毁坏法器造成灵魂震荡，类似七伤拳的搏命行为，也知道他后果不仅会失败，还会白白让自己魂魄到对方手上。所以我提前杀了他。”
见老人瞳孔骤缩，猛然看向自己，他淡淡继续道：
“之后，我在这呆了快一天，综合了许多牺牲战友留下的情报后发现，这片鬼域起码已经在这里发展了有近两年才能养出现在这种骇人规模。而你阮家，也算玄学领域的佼佼者，对风水脉势一类事情理应相当熟悉，在这一片更是地头蛇。我很疑惑，你作为家主，真的对这一无所知吗？”
“你，你这是在质问我？！如果我知道这片鬼域的存在，岂会让我孙子过来送死，白白被你莽撞枪决！”
隐晦瞟了眼张北身后，老人眼神微眯，掩下那一抹淡淡杀气。
“大是大非在前，我急着救人，暂时不与你计较我孙子的事，赶紧说，现在什么情况？”
可对面青年只淡淡看着他，似乎还在等待其他回复。
老人愈发不耐：“我冲杀一路才进来，你纵是怀疑，也别挡了其他人的生路！”
张北终于开口：“他们全在下面和女鬼决战，这里只剩我一个，这守门等结果。你也要抛弃身体下去吗？”
不太意外的，张北见到对方表情隐约变得有些绝然与阴森。
“……你，一，个？”
…………
“司长，各处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火。”
比起内部的暗沉阴森，真正的夏日夜空繁星闪耀，看着像是明天要下雨。
冯建业有点心不在焉。
说话兵见状喉咙忍不住一痒，低咳两声。
司长毫无反应。
“司长，这是绘测报告。”
一旁刚来的秘书见状，声音微微抬高。
终于看回左右哼哈二将，冯建业终于应声，但没接报告：“哦，出来了，简单说结果。”
“鬼域表体总面积329平方千米，整体符合科研团预期：空气参数与外界区别极大，而且基本趋向对未来环境模拟预测。”
“按他们的话说，这里的环境改变情况领先于我们其他任何地方，完全符合阴气蕴养要求，如果未来真有灵气喷发，这里也一定是一线地区。如果真能掌控内部，成为半独立空间式存在，目前许多因为环境造成的科研瓶颈都有把握在半年内被解决。新式练兵也可以迈入新进程。”
冯建业想都不想：“半年太长了，时间必须再压短。我不是递过去了计划册吗？三个月之内突破技术瓶颈。半年练完兵，十天内分到各省市。”
秘书苦笑，没敢讲自己当初因为这个要求挨了多少口水唾沫，只是道：“具体时间，得确定这座鬼域真的能被人为掌握，能人为干预内部环境发展才行。”
“还有一个就是确切的时间。他们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入驻？具体内部环境如何划分？”
他说着赶紧看向旁边的兵，疯狂暗示对方赶紧出场。
见对方没动静，他只能自己替人开口：
“温少校，你们那确定是随时可以开火吗？”
“对，炮火阵已经全部布置完毕，随时可以发射。”
冯建业闻言却只是轻轻呼出口气：“先待命吧，再等等。”
温少校闻言有些微为难：“司长，离天亮只剩3小时，太晚……影响不好。”
“我知道，但是再等等。人不出来，不好办啊……”说到下半句时，冯建业声音已经微不可闻。
之前试弹时，他们曾短暂攻破过鬼域一角，他也曾借机朝里面发送过消息，示意里面抓紧时间撤离出来。
但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里面作战成员一开始明明给了个好消息，说是抓住女鬼真身了，随后忽然就没了消息，只留遗言说内部情况有变，他们回不来了。
无奈，他只能开启第二类作战计划。
但，同样不知道什么情况，他单方面发给张北的消息，对方一个都没回。
张北身份太过特殊，若是对方明明没死，却死在了他们自己的炮火身上，由此带来的负面后果太严重，冯建业一时犹豫。
“再小范围扭转磁场一次，发消息给009调查员，让他按路线以最短时间出来。”
……
“司长，对方回消息了，说……，再等等，他在收拾叛徒，收拾完还要等人接人质，很忙。”
冯建业：“……。”
那就……，等呗。
这一犹豫等待，就让其他人陪着他吹了一个多小时的冷风。
望着隐约要开始将明的天空，终于，一旁原本挺乐意磨洋工的温老兵终于站不住了：
“司长，快要天亮了，这里离城区太近，不能再等了。”
一直盯着手机的冯建业忽然叹口气，摆手：
“不用了。给224、177、428小队记功，他们拿到了鬼域掌控权。现在派两队急救兵，从b口出发，接英雄们回家。再派些亲和的人去c口接人质，数量百多名，记得务必清扫好沿路环境，做好洗脑工作。这次行动对外只能是普通营救被拐人群。”
“战时任务圆满完成，战后事务更不能出纰漏。”
所有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见温少校瞬间精神抖擞的迅速离开，冯建业又看向秘书：
“立刻调人去阮家，把所有人控制起来。”
………………
冯建业派兵接人时，张北特意绕开了这些大张旗鼓的人，带着张瑞乙走了。
张景封重伤昏迷，在张瑞乙背上。
瞟着两人那一头一身的血，张北简直不忍直视，忍了半天才把到口的埋怨又压了回去。
就这样闷声走半晌，他却在路前方看见了三个意料之外的人：
张胜关和张胜南，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包扎了满头的张景泽。
站原地震惊片刻，张北顿时快步走上前：“关哥？你从地下出来了？”
“嗯。”张胜关打量着张北上下，见除了脏没什么大碍，偏头示意张胜南去接旁边真正的重伤员。
张北侧身站在张胜关旁边，看着张胜南开始急救，轻声道：
“我们家这次进来7个，就剩这一个铺盖。他杀了里面异事司的成处和另一个叛徒，也算为其他人报了仇，但去异事司那肯定还是要走调查程序，干脆先带回家。这种事，我们也是苦主，也该他们找我们澄清情况。”
张胜关点头：“嗯。”
“铺盖昏迷前跟我说，其实死在他前面的几人，在军队跟他关系都不好。他们不喜欢铺盖这样不守规矩的世家子弟。只是因为他厉害，所以那些人暂时闭嘴听他安排。”
“但这些人这次都没听他的。”
“他们对铺盖说：”
“其他也就忍了，但这次不能听你的。你是谁不重要，而是总得有一个人活着回去。你出身张家，不清楚我们军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活路让给最小的。”
“他说他没想到，他被人让了活路的原因是他年纪最小。”
张胜关再度点头：“嗯。”
张北没话了。
一行人沉默的走了一路，一直到上了车，安静气氛也一路如影随形。
“没，”摸了摸自己胸膛跳动的心脏，张北摇头：
“我就是有点复杂，冯司长跟我说，他是前两天我上报时才跟着逐渐察觉到不对劲，之后那么短的时间能做出这么多反应，还未雨绸缪的把参赛一线人员都藏了起来，我真的很佩服他这种决断。可因为这座空鬼域，这里死了那么多人。”
“我听张景舟说你去过西藏那座青铜门。”
张北点头，隐约明白了张胜关想表达什么。
“如果现在需要场地培育人才、提前适应环境研究鬼域的是我们，我也会这么做。”
张胜关凝望着他，平静道：“一些人的死，换弯道超车机会，长久生存的空间，很划算。”
当年张家修筑一系列陷阱时，唯独没考虑的，就是人命的重量。
作为上位者，冯建业没有主动派人去死，没有刻意添油加醋让一切利益最大化，反而以最快速度调兵遣将，卖掉个人未来同张家签下各种条约让人有机会活着出来，其实已经足够心软。
张北低头沉默了好一会：“我明白了。”
他轻声道：
“如果用死亡可以换来未来弯道超车的机会，那就该有人去死。人命本身，就是筹码的一种。”
张胜关看着张北，伸手轻摸了下他。
这时张北忽然又道：
“可我如果是上位者，却可以想办法让这个筹码所在的群体无限重，让它成为永远不用打出的底牌。”
不用牺牲人命，也能做到想做的一切，大概就是自己想做的了吧？
“嗯。”张胜关转头看向窗外。
收拾好心情，张北强打精神，正准备告假，却惊愕看见了异事司网页颜色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黑白。
主页上方放着一份大大的讣告，不论是后台文件还是前台页面，全是对在这次鬼域事件中壮烈牺牲的人的哀悼与追思，自家那些人也在名单之上。
也就是说，冯建业一个人把所有秘密全部扛了下来，连上面都没说……？
也是，鬼域这件事背后藏着太多秘密，除了自家在现场的这些人……背后真相连纸都不会再留一张。
想到这，张北眼神逐渐诡异：
“这么大的事，死了这么多人，我都在这名单上，上面可怎么给我们家和那些人的家属交代？冯司长这次必是要吃苦头了。”
他下意识往左看，想抒发些类似幸灾乐祸的无良情绪，可惜张瑞环不在，只得悻悻：“回头，我能不能借此也找冯司长要个交代？我们家牺牲可大了。”
“嗯。”
车厢内依旧只有张胜关配合低应。
“……。”
张北正无言，忽然发现这份讣告的下方板块中还有一份失踪名单。
其中一行里端端正正的写着自己的大名：
“张北”。
……原来我在外界，也成基本快等同死亡的失踪人口了？！
那之前他还没干完的那些活，丢到一边的病人，还有那些同事……隔壁张医生还欠了自己一份海鲜自助大餐没还……。
木然张了张嘴，张北下意识拿起另一部生活手机，又踌躇放下。
好吧，不用问大概也能猜到，应该是不会再见面了……。
“那个，关哥，我回去后，……不会真被吊销户口，被我爸当成我真失踪成烈士了吧？”
“嗯。”似乎只是下意识应了一声，才听完张北到底说了什么，张胜关扭过头，看了眼张北才又道：
“他还在急训，看不到。”
也对哦，还不能出师的人，不配在张家拥有网络权。
大概是太久没睡觉，张北觉得脑子有点不清醒，想着想着，他忽然发现前面导航仪上的路线指示的并不是回神农架的路。
“我们现在是去哪？”
“异事司研究所。”张胜关似乎略挑剔的目光扫过张北背后那把剑：“放野前，兵器要处理一下。”
莫名的，张北下意识摸了一把剑柄，似乎感觉到了某种意识的瑟瑟发抖。
摸了摸对方，张北换了话题：
“对了关哥，你之前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出来了？地下现在是谁在接手？真是异事司那些……在我们家打工的人？”
………………
张北等人在努力聊天，冯建业此刻却的的确确是在被挨骂：
“我带了三十个学生，10个都进了这，最后你就还给我俩？冯建业，你这个司长是怎么当的！你这是严重的渎职！！”
盯着对方几乎伸到鼻子前的手指，冯建业他平静道：
“已经牺牲了，你哭也没用。”
他推开那只手，继续处理文件：
“药品仿制已经有进展了，更新申请也批下来了，你回去后训练量再拉狠些，不然会死更多。”
“我******逼！”
“砰！”人影摔门而去。
身后，冯建业摘下刻意戴上的平光眼镜，有点疲惫的揉着太阳穴。
才摁两下，副手磨磨蹭蹭的再一次走进来：“司长……门外又来了几个，咳，要骂……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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