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邓凯仿佛入定老僧，很少与另外三人说话，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在咖啡馆角落里对着电脑啃知识。
云霄市现在的状况，已经没人来喝咖啡了，也没人来找律师咨询。正好有空闲的环境，给邓凯安静学习。
城市里，时不时会响起惨叫和怒吼，要么是劫掠，要么是厮杀，偶尔还有人纵火烧屋，在冰天雪地中挥毫画出滚滚黑烟。
曾有几个蒙面匪徒来抢劫咖啡馆，手里的粗陋冷兵器还未碰到杨韬，就被子弹击中眉心，到奈何桥喝孟婆汤去了。
小不点觉得杨韬下手太狠，倒是经历过动乱的黎嘉欣，认同老板不应该心软。
这天，吃完晚饭后，邓凯继续在角落学习，小不点负责洗碗，黎嘉欣则收拾吧台。
“老板，你怎么把名牌包扔了？”黎嘉欣从吧台底部揪出个黑色塑料袋，看起来就跟生活里常见的垃圾袋一样，只不过袋子上印满 logo．logo 的图案，彭梦玲在现实里没见过，是一个字母t插入马蹄铁。
“这不是垃圾袋吗？早上我看垃圾袋用完了，就拿这袋子装垃圾。”杨韬说道。
“哇靠，老板你又失忆了？这是踏马牌前年出的限量款手提包啊！可难买了，你之前还宝贝得不得了，怎么现在拿来装垃圾了？”黎嘉欣皱眉看着杨韬，“对了，明天是每月一次的礼拜日，老板你不会连去教堂做礼拜都忘了吧？”
“踏马牌……”彭梦玲心里燃起熊熊的吐槽欲。
“哈哈～怎么会忘了呢～我记着呢～”杨韬尬笑两声，“我看你好像挺喜欢这垃圾袋，我不要了，送你吧。”
黎嘉欣捂住鼻子，皱眉道：“臭烘烘的，我才不要。我又不是拜物教的信徒，才不稀罕这种名牌奢侈品。”
杨韬赶紧打开腕带里的记事本，翻查之前的记录，果然发现明天的行程是去教堂做礼拜，明显是系统留下的提示。行程里还记下了教堂的地址，竟然不在城内，而在雪原之中。
第二天，杨韬租了辆浮空车，离开云霄市，驶向教堂。
跟普通车辆相比，浮空车的优点在下雪天尽显无遗。即使地面积雪深厚，浮空车也不会陷入其中，畅行无阻。
行驶一段时间后，茫茫雪原上，出现两条铲雪车清理出来的路。杨韬看了眼车载导航，一条路通向科技，另一条通向人文。
在两条路交汇的十字路口，屹立着一座小教堂。
通透的玻璃幕墙、大型 3d 不锈钢穹顶、芝麻白花岗岩打造的地面……这些元素搭配皑皑白雪，给人圣洁无瑕的视觉观感。教堂门前，是一尊被剁掉双手的人像，忧郁的眼睛凝望着红尘俗世。[附注 1]
这已经不是一座俗世的教堂，而是神与信徒沟通的桥梁。
杨韬在侧面停车场泊下车辆，绕过人像，走进教堂。
正对大门的另一端，是个高出地面的台子，四周的信徒称之为“神坛”。神坛上摆着一个商品展览柜，被信徒赞美为“圣碑”。彭梦玲飞过去窥看，柜里供奉着鲍鱼、鱼子酱、精心剪裁的服装、球鞋、手表、浮空车模型、飞机模型和星舰模型。
教堂内，一张张形似购物车的座椅，井然有序地摆放。座椅上放着一本小册子，装帧高雅精致，看起来像是商品说明书。
杨韬拿起小册子，坐到椅子上。
屁股还没焐热，教堂的门就关上了。一位神父走上神坛，教堂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杨韬慢了半拍，也跟着站起来。
“Shopping～”神父朗声说道。
“Shopping！”所有人应声附和，纷纷坐下，有的闭上眼低头祷告，有的翻开小册子嘴里轻声念叨。
杨韬刚翻开小册子第一页，神父的朗读声就在教堂内响起——
起初，神创造万物。
万物肆意生长，混沌杂乱；人茹毛饮血，困苦不堪。
神说：“要有商品。”就有了商品。
神看商品是好的，就分成了高贵和低贱。神称高贵为奢侈品，称低贱为廉价货。
有高贵，有低贱，这是第一日。
神说：“商品之间要有价，价分高低。”
神就造出货架，分开了奢侈品和廉价货。事就这样成了。
有高贵，有低贱，是第二日。
神说：“奢侈品要聚在一处，使高贵者露出来。”事就这样成了。
神称奢侈品为名牌，称廉价货为无牌。神看着是好的。
神说：“穿戴廉价货要遭白眼，使低贱者自惭形秽。”事就这样成了。
于是廉价货都遭鄙视，无牌货都遭唾弃，冒牌货都遭焚毁。神看着是好的。
有高贵，有低贱，是第三日。
神说：“商店要有门面，可以分贵贱，辨富贫，秀优越，并要发光在店外，普照在街上。”事就这样成了。
于是商店、商场、商圈皆有分档，档分高低。神看着是好的。
有高贵，有低贱，是第四日。
神说：“要多多生产有价值的物，要有商品排列在货架，运输在马路，穿戴在身躯。”
神造出鲍鱼，造出鱼子酱，造出高定服装，造出球鞋，造出名表，造出浮空车，造出私人飞机，造出星舰。神赐福给这一切。
有高贵，有低贱，是第五日。
神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梦造物，按着我们的消费欲生产，管理工厂的流水线、田里的农机、商场的货架、马路的车辆、太空的星舰，以及寰宇内一切存在，使一切井然有序。”
事就这样成了。
神对我们说：“要消费，要占有，要收藏，也要懂情怀，懂审美，懂品牌文化。”
神赐予我们商品，应许一切美好和幸福。
有高贵，有低贱，是第六日。
万物都造齐了。
神看着一切所造的都甚好。
到第七日，神歇了祂一切的工。
神赐福给第七日，定为圣日，就安息了。[附注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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