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中村那栋破楼，杨韬脱下沾满烟熏味的衣服，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彭梦玲待在屋里，无所事事。
房子还是那个老样子，破沙发、破窗户、玻璃上红胶带拼贴的“侦探”二字、钢琴、液晶电视机、playStation 4、游戏光碟、晃晃悠悠的老式吊扇、臭河沟吹来河风……不一样的地方，是原本放在卧室沙滩椅上的笔记本电脑，现在摆到了合盖的钢琴上。
“对了，过几天自己就要办葬礼了，上网看看新闻。”
想到做到，彭梦玲飞到钢琴上，先用鸟喙插入笔记本缝隙，一点点拓宽缝隙，直到缝隙能够容纳脑袋，才将头伸进去，顶起电脑显示屏。
笔记本感应到有人打开，显示屏自动亮起。
杨韬没有设密码，彭梦玲伸出鸟爪放在触控板上，歪歪扭扭地操纵鼠标，打开浏览器。
浏览器根据历史记录，自动重新打开上次浏览的网页。
彭梦玲看着弹出来的网页，一下子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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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梦玲微博
——彭梦玲饭拍视频
——从 18 线糊咖到当红流量，彭梦玲的逆袭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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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韬这家伙在偷偷调查我！”彭梦玲瞪了眼卫生间的木门，里面传出“哗啦啦”的水声，以及杨韬哼唱小曲的歌声。
看着一张张鲜活的照片、一段段热辣的舞蹈视频，又低头看看现在这副麻雀身躯，彭梦玲忍不住心里慨叹——
“还是当人好啊～
“可以穿漂亮衣服，可以涂口红，可以喷香水，可以逛街……
“可以做好多好多事情～”
打开历史记录列表，彭梦玲发现杨韬不仅调查过自己，还搜索了那些与自己传过绯闻的男明星，整整好几页的历史记录。
“查什么呀～这傻瓜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是了。”彭梦玲心里吐槽，“网上的报道要么是捕风捉影乱写的，要么是我经纪公司买的通稿，故意与那些男明星的公司合作炒热度，看再多，也了解不到什么真实信息。”
彭梦玲关掉这些网页，用鸟爪敲击键盘，在搜索框输入自己名字和“葬礼”关键词，弹出一排排搜索结果。
点开排在最前面的新闻报道，竟然媒体对她爸妈的视频采访。
视频画面中，妈妈满脸憔悴，鬓角的发丝已然花白，眼角的鱼尾纹犹如刀子刻在木头一样明显。妈妈一边抽泣，一边接受记者采访，虚弱的身子要靠爸爸搀扶才能站稳。
彭梦玲心都碎了，泪水忍不住涌出眼眶。
这时候，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
彭梦玲关掉浏览器，合上笔记本电脑，扑腾翅膀，一头扎进深沉的夜空。
夜越深，风越寒。
彭梦玲顶着刺骨的夜风，往家的方向飞去。
坠楼后，她一直不敢回家。她知道爸妈一定很伤心，眼睛都哭肿，但她就是没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他们。那种心情，就好像外出多年的游子近乡情更怯，在家门前踌躇不前。
但今晚，她终于忍不住藏在心底的牵挂。
与之前不同，她的人生绝境逢生，迎来希望。
之前她成了麻雀，以为没人知道自己是谁，就算回了家，也只能眼巴巴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但现在不同，她可以复活，可以重新成为那个拥有人类身体的彭梦玲，可以继续听爸爸唠叨国家大事，吃妈妈做的菜。
夜黑如墨，整座城市似乎睡着了。白天的喧嚣全然不见，林立的楼宇里，只有零零星星几户人家亮着灯。
万籁俱寂，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空调外机
地铁停运，马路上偶尔驶过赤红尾灯的出租车，载着形形色色的都市夜归人。
彭梦玲的家，在一片新开发的楼盘里。那是她红了以后，攒钱买给爸妈的。小区里有花园，有人工湖，隔壁有超市，门口有公交站，走路五分钟就能到地铁站。
飞到窗户外，家里竟然透出荧荧冷光。
这时候已经凌晨，爸妈还没睡觉？
穿过敞开通风的窗户，彭梦玲飞入家里。
客厅里，妈妈盖着毛毯，窝在沙发上，布满血丝的双眼痴痴地盯着电视屏幕。电视里，正在无声播放自己与爸妈旅行时拍下的视频。
彭梦玲落在沙发扶手上。
妈妈听到动静，扭头见到一只麻雀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柔声道：
“你怎么在这？迷路了吧？”
嘴里说着话，妈妈伸出手，轻轻抚摸麻雀身上柔软的羽毛。
彭梦玲伸出鸟头，磨蹭妈妈那温热的掌心，嗅吸着熟悉的气息。
“你怎么还不睡？”身后传来一把沧桑的男声。
彭梦玲转身望去，爸爸披着薄外套，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妈妈，眼神里都是嗔怪与怜爱。
“睡不着。”妈妈长叹一口气。
“睡不着也得躺着，几十岁人了，你再这样折腾下去，身体扛不住。”爸爸走过来，掀开毛毯，将薄外套披到妈妈身上，扶她进卧室。
“女儿之前给我买了香薰，在柜子里，老头你去找找。”妈妈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女儿当时说，那玩意能安神静心，有助睡眠，拿来试试吧。”
“行，你躺着，我去找。”爸爸打开手电筒，打开柜子翻找。
手电筒的光柱在卧室里晃荡，电视里仍然在播放旧日的回忆，彭梦玲不忍看下去，展开翅膀，从进来的窗户离开。
回到城中村那栋破楼的时候，杨韬竟然还没睡。
杨韬穿着件破了洞的汗衫和短裤，头发残留着尚未散尽的水汽。他半躺在沙发上，拿着手柄在打游戏。
游戏人物在电视机里翻滚，打斗，经历各种冒险。
看见彭梦玲回来，杨韬吐槽道：“幸好有心灵感应，不然我还以为凶手把你绑走了。以后一个人出去要留个信，这么大个人了，别让人操心。”
彭梦玲背过身去，不让杨韬看见眼里落下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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