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寅时三刻,昭和宫的宫门缓缓打开。
十六名提炉女官走在前头,龙涎香的气味缓缓散开,十二名执扇的宫婢紧随其后,八名内侍高擒明黄曲柄的九凤华盖。
他们面色沉静,嘴角带笑,便是庄重而优雅。
柳浅浅在诗忆的搀扶下,步出宫门。
莫都统领着侍卫静立如林,两侧的宫人更是伏跪在地。
她的翟衣下摆轻轻拂过清扫无尘的御道,织金翟纹在曦光与雪光交织下,辉华流转。
柳浅浅的目光看着前方,脚步沉稳,只有腰间的暖玉和挂饰轻碰,发出“叮咚”的声响。
“皇后起驾!”
一声尖锐而绵长的声音,如波纹荡开。
太和殿前,文武百官都身着朝服,庄严肃立。
孙公公候在殿门口,见到柳浅浅的轿辇落下,急忙领着宫人迎上前。
柳浅浅的目光扫过众人,一时心绪万千。
她还记得第一次到太和殿时,旁人一口一个姑娘的唤着,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她的尊贵已然让旁人不能直视。
这一路她走得很小心,也很仔细。
无意她是幸运的。
幸得帝王宠幸,幸得帝王相助。
“所幸本宫的每一步都没有踏错。”
这也是她在离开昭和宫前,同简嬷嬷说的话。
虽然没有踏错,但其中的艰险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走进殿内,就看见宇文煜立于龙椅之前,他的目光穿过诸人,落在她身上时,却澄澈如初见,藏着只有她能懂的温柔与郑重。
柳浅浅迎上他的目光,唇角扬起,笑得温婉。
礼部尚书郑大人同房大人一道,宣册、授册、授印,一应礼数,皆是周全。
而两侧的宫妃看着从她们中间穿行而过的柳浅浅,眼里闪过感慨,嫉妒的情绪,五味杂陈。
礼毕之后,宇文煜执起她的手,共乘御辇,依例前往太庙告祭列祖列宗,国母已立,宗庙有嗣,江山社稷稳固,自此一日,她才是真正的意义上,与他命运相连。
待祭祖事宜落下,他们再乘御辇从金陵城北,沿朱街向南而行,叫金陵城的百姓一睹帝后风采。
这是他们第一次,以天下最尊崇的夫妻身份,接受万民的朝贺,也是第一次,柳浅浅可以真正地站在他的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宇文煜问,“累吗?”
柳浅浅浅笑,“臣妾不敢说累。”
宇文煜看她,“为何不敢?”
“因为……”她轻轻笑了一下,就像羽毛,揉在他的心间上,“臣妾生怕说了实话,皇上又要做些不顾礼法的事,叫臣妾为难了。”
宇文煜转开头,却在身侧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领着前进的方向,脚步却走得特别慢。
“于朕而言,礼法宗治,不过是权谋术法之计。”
“唯有你,才是朕在意的。”
自从离开黎朝古庙,宇文煜的言辞总是这般炙热,对她的感情,丝毫没有遮掩,每一次都说得她面红心跳。
柳浅浅忍不住抬头去看他,却只看见他的侧脸,比起从前,脸颊的线条愈发的硬朗。
许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宇文煜转头,“如何?看这么久,是你心目中的夫君吗?”
柳浅浅猝不及防,就被他这么一句话,骇得呼吸一顿,又被口水呛到,忍不住咳了起来。
宇文煜却一脸坦然,抬手拨开厚厚的裘皮,抚上她的后背,帮她顺了气。
孙公公听见他们二人的动静,连头都没有抬,只是叫人将御辇抬得更稳一些。
“皇上……”
柳浅浅好不容易缓过了气,忍不住嗔怪,“您……怎么突然问这样的话。”
宇文煜没有回答,侧过身,将她的脸颊抬起。
“因为朕玩弄权柄,制衡朝堂,昔日的柳三姑娘才会入宫。”
柳浅浅抬眸,却撞进他格外认真的眼眸里。
他是真的介意了。
不只是柳浅浅有些意外,就连宇文煜自己也是意外,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自他成年起,他所要的一切,都会通过各种方式获得,从来不曾需要谁的准许,也不需要谁的同意。
而在黄沙没过身体,濒临死亡之后。
柳浅浅扑入他怀里的那个拥抱,太暖了,以至于他想知道她的真心,也想知道她真实的感受。
这叫他格外的在意,若非皇权,她是否还会属于他,是否还会倾心于他。
只要一想到还有另一种可能,就仿佛千万蚂蚁在身上爬行,食肉啃骨一般难耐。
他甚至等不及回到宫里,心中所想,便直接问出了口。
宇文煜向来可以看透她的心思,可是这一刻,他却在等,等她的回答,也等得很耐心。
“臣妾……”
柳浅浅唇瓣轻启,才刚吐出两个字。
宇文煜忽然压低了身体,吻上她的唇,将后面的话尽数吞没。
她分明要回答了,他却突然生了怯意。
便要将人温热的身体揉进自己怀中,才能感受到切实的暖意。
他想,他该是着魔了。
她没能再吐出一言半语,只是呼吸的呢喃,嵌入衣袖的手指用着力。
华盖微扬,将二人身姿匿于御辇之上。
回到宫中,柳浅浅坐在颐坤宫的凤座之上,也是曾经皇后坐过的位置,她的手轻轻落在扶手之上,指尖点过雕刻的图案,脑海里仍是御辇上宇文煜同她说的那些话。
已经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却还是叫人沉溺其中。
“主子,到时辰了。”
诗忆见她不语,轻声提醒了一句。
柳浅浅点点头,端坐如初,“宣他们进来吧。”
内外命妇、皇室宗亲依序入贺,行六肃三跪三拜大礼。
柳家大夫人也在其列,她与同行的命妇一道,叩首行礼,只是眉眼间也是复杂,昔日的姑娘,真正是坐上那般尊贵的位置了。
在她出府前,老太君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了,还差人特地叫她过去,耳提面命了许多为家族谋利的话,叫她学给柳浅浅的听。
她想,老太君真是糊涂,如今的皇后娘娘,就算只是婉皇贵妃,岂是她还可以随意差使的柳三姑娘?
大夫人随着人流而动,礼官说一,便是一,没有半点逾矩。
柳浅浅见着大夫人,心底也是亲切的,在视线相碰时,微微颔首。
大夫人瞧见了,亦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而后行礼的动作更加严谨,叫人挑不出错。
直至日落时分,最后一批命妇退出去时,颐坤宫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在掌灯公公为两侧悬挂的灯笼点上明火时,皇上的轿辇准时在宫门前停下。
褪去沉重翟衣与凤冠的柳浅浅,着一身朝服,候在院中。
“臣妾,恭迎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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