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笙惊讶，他已经拽下了脸上蒙的黑布，灼灼月华下，他的脸还是那样清俊的叫人止不住心动。
“之前在你桌上的地图上看到过标识。那日攻城，城中突然杀出内应，我便想到了这条路一定是可行的。只是我泅水的水平不是很好，能不能撑到城外就不知道了，尽力一试吧。”
走到这里，她一直抱着的想法都是尽人事听天命。
所以此时，她的语气格外的平静。
慕云笙盯着白无双看了一会，又朝那已经火光漫天的城墙方向看了一眼，目光转了回来：
“下水吧。我带着你。”
他带着她。
白无双没说话，却在慕云笙面朝护城河准备下水的瞬间没忍住拽住了他的衣袖。
“你自己呢？”
慕云笙转脸：“我没事。”
“你没事？我已经试过你的脉象了。”
这倒是让他十分的意外。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试的。
但是，现在没空说这个。
“来之前我吃了叶老的药，已经压下去了，现在还好。赶紧走。呼连越在城中还有数万兵力，这城没那么容易攻下来，这里很危险。”
语毕，他不由分说的又攥住了她的手，直接将她扯出了水中。
蓦然掉落冰凉的河里，白无双浑身一惊，慌忙抬手蹬腿，勉强让自己浮起来。
很快，她便感觉到有一只手攥住了她后背的衣裳。
那手力气很大，应是灌注了内力。
他这么一提，她顿觉轻松许多，速度也快了许多。
顺着水路一直游下去，她也不知道游了多久，她只知道，那只手一只没离开过。
每当她手臂酸的坚持不下去而停下来的时候，那只手就会将她往上提一提，让她依旧能浮在水面上，依旧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就这样，当地下河那股阴冷黑暗的感觉淡去，眼前又明亮稍许的时候，他们终于碰触到了岸边。
最先爬上岸的是南风。他将白无双拉起，然后才将慕云笙从水中拉上来。
白无双也累的够呛，爬上来半天还跌坐在地上起不来。
待看着那几人一一从水中爬出，她才定定神，看向身边的人。
慕云笙与她一样，跌坐在岸边。
一路托着她，他的体力消耗岂是她能比的。
她真是没想到他会来救她，望着此时很是狼狈他，又想起白天城墙头上那一幕，她心里涌上了许多说不出的感觉。
“主子，您怎么样？”
南风一句关心的问候将白无双的心神拉了回来。
主子。
这是她第一次听南风这么清晰的唤他主子。
之前，她听到的都是公子。
是，他是主子，不是公子。
混乱的心神清明了稍许，她缓缓爬起来，望着那个也正被南风慢慢搀起来的慕云笙。
“今日，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慕云笙刚刚站起，过度的体力消耗和原本强忍的毒伤发作之痛已让他摇摇欲坠，完全依靠这南风的搀扶才勉强维持站立。
却没想到，还未站稳耳边便刺来这两个字。
王爷。
虽有所准备，知道她必定会张口喊这么一声，但真的听到，他还是浑身骨骼都紧绷了。
这种紧绷感急速传递到心间，那本已被毒伤折磨的脆弱无比的心似又被人用锋利的剑狠刺了一剑。
一股腥甜瞬间从心间直冲而出，他没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就猛地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那鲜红妖冶的颜色落在地上，在这夜幕下竟也惊人的灼目。
“主子。”
南风吓到了，一边大喊一边将慕云笙搀紧。
可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软了，他昏了过去。这次是真的。
“小姐。这……”
南风努力撑着慕云笙，一边朝白无双求助。
白无双也没想到他坚持了这么久会在这时候突然倒下，一时也慌了心神。
她忙一步跨过去，抓起了慕云笙的手腕。
试过脉象后便急道：“快带他回去。”
河岸边一直都有接应的人在等，南风慌忙扶了慕云笙上马，几人几骑随即返回营帐。
前方，战鼓震天，战马嘶鸣，硝烟尘土一直弥漫到后方，在营区上方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阴云。
慕云笙自被带回就昏迷不醒。他这次的发作与之前不同，之前虽痛苦难当人还是清醒的。
这次则因为一直强撑体力消耗过大而陷入了昏迷中。这昏迷也与寻常的昏迷不同，已是休克状态。
这两种状态有什么不同寻常人不懂，白无双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换句话说，以他现在的状况，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很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所以即便心头压了太多事，太多情绪，她也顾不上，回了营帐中甚至连一身湿衣都来不及换就投入了抢救中。
前方的仗直打到天明。晨光微露时，陆冰妍携着一身血腥寒气跑回了营帐。
“小姐。王爷怎么样了？”
她最关心的是慕云笙，所以攻下城将事物交于副将之后就返回了。
白无双已在这床边守了半夜，见她归来便知北庐城已经拿下，心中松了口气。
再看看床榻上那依旧双目紧闭的人，眉心又微微凝起。
“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能不能醒，什么时候醒就看他自己了。”
“小姐这话何意啊？”
陆冰妍急了：“您是说王爷有可能……”
她直冲到床边望着慕云笙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白无双站起来，低眉看着慕云笙：
“希望不会吧。”
经年积累的习惯，她明知道对方心中有多希望这人平安无事，也还是不愿意说谎宽慰。
陆冰妍看看白无双那苍白又显得暮气沉沉的脸，一颗心也沉到了底。
“我……”
她若是能坚持拦住慕云笙就好了。
这话到了嘴边，她又觉得不合适，终究只是摇了摇头：
“算了。军中不可无王爷，还请小姐万万要尽力。”
陆冰妍行了个大礼，手收回后才急着说道：
“城中还有事，我先回去了，王爷这里就拜托小姐了。城中现下一片狼藉，待我命人收拾好住所再来接您和王爷。”
“嗯。”
白无双没说什么。转身又看向慕云笙。
前方的事自有陆冰妍，白无双并不忧心，让她忧心的是慕云笙的情况。
到这日傍晚，一个现实又棘手的问题就摆在了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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