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蛮王的退兵,终究还是三皇子胜了。而三观皇子也知道,这场胜利的最大功臣就是吴晴。所以进城之后他第一件事情,就是亲自去找吴晴。
此时的吴晴由萍郡主亲自推着轮椅。巧珍在一旁用银针给他封穴。
三皇子脚步急促,玄色衣摆扫过廊下石阶,快步走向吴晴,目光落在他苍白的面色上,语气满是急切。他转头看向正屈膝为吴晴施针的巧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怎会这样?”
巧珍手中银针稳稳刺入穴位,指尖拂过吴晴腕间脉搏,轻声回话:“回殿下,少爷为破困局,将自身内力尽数灌注到琴曲之中,末了更是把全身内力一次性输出。好在并无大碍,只是接下来三日内,少爷绝不能再动用半分内力,待气血缓过来便会痊愈。”
三皇子追问道。
“那他多久才能醒来。”
巧珍说道:“估计最快要半个时辰”
蛮王焦急的在营帐外来回踱步等候,直到自己的巫医从营帐外出来后。他赶忙迎了上去。
“军师她怎么样了?”
巫医擦了擦头上的汗,恭敬的回答。“大王,军师没事,只不过军师的内力一下子被抽空了。需要休息一阵子。恐怕一时半会都用不了内力了。”
听到巫医这么一说,蛮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让巫医赶紧下去弄些大补的东西。他自己则是准备顺势进入这军师的帐篷,可是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愣在帐篷门口,没有进去。
“你可以进来,我没事。”
从帐篷里传出来女人的声音,就是蛮族军队刚上任的军师。
她的这句话,像是解了蛮王的禁令一样。蛮王这才走了进去。很难想象蛮王这样一个西蛮枭雄,竟然也有如此一面。
蛮王走了进去。
里面坐在床边的是一个穿着一袭黑衣的女子。她总以一方黑色色纱巾覆面,仅露出一双浸在寒雾里的眼,眼尾微微上挑,却无半分艳色,只剩沉沉的倦意缠着眼睫,像沾了露的枯蝶,稍动便要坠落。
现在的她手指节泛白,似连这喝药的药碗都快握不住,说话时声音也轻得像风拂残烛,每吐一个字都要顿半拍,透着掩不住的虚弱。
蛮王有些惊喜的感觉,这是这么多天,她第一次让自己进来。蛮王问道:“你怎么样!”
帐内烛火噼啪跳了一下,将女军师黑纱巾的影子投在沙盘上,随她轻咳的动作微微晃动。她手指虚握拳放在抵着自己的嘴边,声音轻得像揉了碎雪:“今日……棋差一着,终究是输了。”
她并没有回答蛮王的问题。
蛮王阔步上前,目光落在她垂着的眼睫上,那点惯有的凌厉竟柔了大半,粗粝的嗓音放得极缓:“没事,单是今日这一战,已给三皇子那边来了记狠的,咱们算不得真输。”
面纱下的女军师呼吸顿了顿,再抬眼时,那双浸着倦意的眸子已添了几分冷光。她缓声道:“再等两日便好,待我身子稍复,先前炼制的丹药,也正好能派上用场了。”话音落时,面纱随气流轻扬,竟藏着几分让人胆寒的笃定。
“还是要等你恢复正常才行,什么也没有你身体重要。”
此时这位叱咤西蛮的蛮王,总给人一种烽火戏诸侯的昏君既视感。
那女军师没理会蛮王说的话,而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你出去吧。我乏了,要休息。”
这位西蛮的霸主枭雄,竟然温柔的说了声,那你先好好休息,然后退了出去。
蛮王看着阵前那偌大的铜制水器,满意的笑了笑。
帐篷里的女人叫幽姬,她永远裹在一身玄黑长袍里,衣摆垂落时扫过地面,连半点多余的声响都没有,唯有覆面的纱巾随呼吸轻颤,将她的容貌藏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双眼,时而浸着虚弱的倦,时而凝着冷厉的光,像深潭里藏着的寒星。
蛮王从前只当她是来历不明的谋士,直到有一天纱巾滑落半角。没人知晓他究竟见了什么,只知自那以后,他看幽姬的目光总多了几分旁人看不懂的灼热,连议事时都忍不住多寻她的身影,那份爱慕藏在粗粝的言行里,藏不住也掩不了。
她自称幽姬,说自己是摩罗族仅存的大祭司,可这身份从来没人能证实,就像她身上数不清的秘密。蛮族近来屡立奇功的虫蛊术,能迷人心智的水月镜花之术,帐中将士只知是她所授。而今日一战,蛮族之所以能打的如此诡异,则全是这幽姬的功劳。
吴晴被喉间的干渴灼醒的,睁眼时帐内烛火已弱了大半,昏黄的光裹着微凉的风,最先撞进眼底的,便是守在榻边的巧珍。她手肘撑着床沿,指尖还悬在他腕间,像是刚摸过脉,见他睁眼,眼里的倦意瞬间被惊喜冲散。
“少爷,你醒了!”巧珍忙起身,快步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扶着他坐起身,将杯沿递到他唇边。吴晴喉结滚动着喝了大半,干涩的嗓子才缓过劲,声音还有些沙哑:“巧珍,战场上……怎么样了?”
虽然吴晴知道自己能安然无恙的躺在这里,那肯定是自己想的那样,但是还是忍不住问道。
巧珍递水的手顿了顿,轻声答道:“三皇子赢了,敌军已经退了。”话刚落,她的语气就沉了下来,眼眶微微发红,带着藏不住的埋怨:“可少爷你呢?你从来都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明明知道内力耗损过度会伤根基,竟还把内力全逼了出来,昏迷了半个时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说着,她别过脸,指尖轻轻攥着衣角,满是又气又怕的委屈。
见巧珍这样,吴晴说道:“我自然知道你是担心我的,也正是因为有你在,我才能这样全力施展,你的医术亲手教出来的,你总不会不管少爷我的,我信任你。”
我信任你这四个字。让巧珍一怔,然后突然趴在吴晴身上哭了起来。
吴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拍了拍巧珍的背。
“好啦,好啦。少爷我这不是没事。你这样大哭。别人听见了,还以为你少爷我怎么了。”
吴晴话音未落,他房间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
萍郡主急忙的冲了进来。
“巧珍,吴晴怎么了!你别吓我…你怎么哭成这样!”
巧珍也不知道为什么,也没回答徐萍的话,只是一个劲的在哭。
“巧珍,你快别哭了,你家少爷我又没死。你哭个什么劲。”
好在徐萍本身就武功不错,自然听觉上也更加灵敏。她听到这话也知道吴晴没事了。
听了吴晴的话,巧珍才从吴晴身上起来。
“少爷不许胡言乱语的,少爷长命百岁,不许说死。快呸呸呸。”
拗不过巧珍,吴晴还是说了几声呸呸呸。
巧珍这才站起来抹了几下眼泪,给徐萍行了个礼。然后说了句,我去煎药,就匆匆跑出去了。
徐萍走过去,将吴晴从床上扶了起来,一时间四目相对,吴晴有些尴尬。
“巧珍,还是很担心你的。”
吴晴笑了笑。
“我亲自教出来的,这么多年,早当她是妹妹了。”
“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不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你的。”
说完这句话,可能是因为“我们”徐萍居然脸红了。
她趁吴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接着说道:“三皇子也很担心你。他原本要过来看着你,被我阻止了,毕竟眼下最重要的是军务。所以,他让我等你醒了就第一时间通知他。”
听到这里,吴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你也别通知他来了。我直接去见他吧。”
徐萍担心的看着吴晴。
“你的身体…”
还没等徐萍说完,吴晴就打断了她的话,“没事,我只是不能用内力,又不是废了。这两天,只要不动内力,都是可以的。”
虽然吴晴这么说了,可徐萍还是等巧珍给吴晴喝完药之后,才推着他去见三皇子。
可是去了帅府,才发现三皇子不在。在打听之下,才知道三皇子在伤兵营里。
拒蛮城夜里风大,拍得伤兵营的布帘簌簌作响,萍郡主推着吴晴,两人都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伤兵营不远,但是考虑到萍郡主的身份,还有些其他的因素,吴晴并不打算让萍郡主一起去,但是萍郡主却不在乎,因为她始终觉得在军营里有种熟悉的感觉。吴晴也并没有坚持而是和萍郡主一起去找三皇子。
来到伤兵营门口,原本准备直接进去的,可是吴晴却让萍郡主等等。因为他目光却牢牢锁在帐中那道身影上。
远处帐中的三皇子褪去了甲胄的繁复,只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常服,指节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药粉与血渍,正半跪在地,小心翼翼地给一个断了腿的小兵缠绷带。他动作娴熟,也格外轻柔,怕弄疼了对方,还低声说着“忍忍,缠紧些好得快”,语气里没有半分皇子的矜贵,只有寻常人的温厚。
吴晴喉结悄悄滚动,脑海里骤然浮现出另外两张脸。太子殿下身居东宫,锦衣玉食,暗地里却敢通倭国,将前线急需的粮草军械视作牟利的筹码;四皇子则盘踞江南盐道,把百姓赖以生存的盐价抬得天高,任底下怨声载道也毫不在意。
算上自己,其实他们四个同是皇家血脉,却是云泥之别。他看着三皇子俯身时,头发间落进的那些粒细沙,心底悄然掠过一个念头:原来这深宫高墙与沙场烽烟之外,自己还有这样“正常”的兄弟。果然应了那句老话,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都是同一个爹生的,有的蛀空江山根基,有的却在沙场护佑黎民,这其中的落差,比帐内帐外的冷暖还要悬殊。
这一时间,吴晴对三皇子的好感度也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等三皇子忙的差不多了,徐萍才推着吴晴过去。
三皇子刚把最后一圈绷带系好,抬头便瞥见帐角那抹素色身影,眼中先是一亮,随即快步迎了上去,连指缝间的药屑都顾不上拂去。
“徐萍,吴晴?你们怎么来了?”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伸手虚扶了下吴晴的胳膊,目光扫过他周身,仔细确认有无不妥,后又让自己的副将拿过自己的披风,给徐萍披上后,对着的吴晴说,“你怎么样了?不是早说好了,你醒了,我过去便是,怎的还亲自跑这伤兵营来?”
吴晴摇了摇头。
“放心吧。也就是几天用不了内力,不妨事的。”
吴晴望着三皇子袖口隐约透出的药布痕迹,眉头轻轻蹙起,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倒是你,身上也还带着伤,怎么不多在帐中休息,反倒来这伤兵营?”
三皇子闻言,抬手随意拂了拂衣摆上的灰尘,眼底没有半分矜贵的娇气,只余下沙场淬炼出的沉稳:“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的伤有军医盯着,每一味药、每一次换药都尽心,可他们的伤,我实在不放心——军医精力有限,对他们终究没对我这般细心。都是父母娘亲生的,他们的父母该有多心疼,人心都是肉长得,在这里都是兄弟,我就是他们的兄长,我不照顾好他们,谁照顾他们。”
此时在吴晴的心里,又对三皇子这个兄弟,高看了一些。生在帝王家,能有这样的想法,这三皇子和那两个真的完全不一样。
三皇子推着吴晴走到了营帐在,在月光下他的目光望向连绵的营帐,声音沉了些:“在这儿待着,才能更清楚战争有多残酷,可西蛮扰边,百姓受苦,有些仗不得不打。毕竟,犯我河山者,虽远必诛。”说到最后,他眼底漫上一层柔和的期许,“我只希望,等我们把这仗打完了,往后的后辈,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不用再受这战火之苦。我希望,所有孩子们,每天有肉和白面馒头,再来碗热汤。希望他们人人有书读,家家有闲田。”
吴晴看着月光下的三皇子,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想法,或许三皇子才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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