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分配就这么定了。
饭后,柳娘先恭恭敬敬送顾老太太回了荣安堂,转身才牵着自家儿子往新住处去。
顾斯年从前住的秋霜院就在荣安堂隔壁,原该是极近便的地方,可柳娘刚跨进那扇掉了漆的木门,脚步猛地顿住——这哪里像是将军府的院子?
青石板路上长着半指深的青苔,廊下的木柱斑驳得露出里头的朽木,几间正房的窗纸破了好几个洞,风一吹簌簌作响。
柳娘几乎要疑心自己走错了地方,堂堂将军府,怎么会有这样萧索破败的院子?
她拉住身后跟着的小丫鬟,连问了三遍“确定是这里?”,得到的都是怯生生的肯定答复。
柳娘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方才在福寿院时,老夫人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拉着自己的手,说了好些“以后就是一家人”的体己话,怎么转脸就给了这么一处地方?
心头那点疑虑慢慢凝成冰疙瘩,柳娘想到了一个可能:顾老太太和昭华郡主定是联手了!
这是明晃晃地给她们母子使绊子!
柳娘攥紧了帕子,指节泛白。
她绝不相信,将军府的嫡少爷会住这种地方。
屋里更是阴冷狭小,墙角结着蛛网,空气中飘着股潮湿的霉味,莫说跟边关顾将军的临时府邸比,就连府里下人的柴房都比这敞亮干净。
将军府能找出这么个地方来,倒真是费了心了。
一旁的顾念北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只被眼前的破败景象吓得小脸煞白,小手死死攥住柳娘的衣袖,指节都泛了白。
“娘……”他声音发颤,眼圈瞬间红了,“我不要住这里……这怎么住人啊?”
孩子带着哭腔的哀求像针一样扎在柳娘心上,她低头看着儿子惊恐的眼睛,心都揪成了一团。
可她不能答应,这分明是个圈套。若是此刻去找顾彻求情,难保顾彻不会觉得念北不愿亲近祖母,连这点孝心都没有。
若是被老太太知道了,更会落下“贪图享乐”“不安分守己”的话柄,说她们刚回府就挑三拣四,不知好歹。
“念北乖,”柳娘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用尽量温柔的声音哄道,“咱们先在这儿住几日,等娘想到办法,就带你出去,好不好?”
可顾念北哪里听得进去?
他从来没离开过柳娘身边,此刻被丢在这阴森陌生的地方,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于是死死攥着柳娘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我不!娘别走!我怕……”
顾念北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柳娘的心都快碎了,可她只能狠心掰开儿子的手指,柔声道:“娘就在府里,不会走远的。你先和姐姐们待着,娘明天一早就来看你。”
她起身快步往外走,不敢回头看儿子那张泪糊的脸。
身后的哭声越来越响,带着无尽的恐惧和委屈,顺着晚风飘出去,越过院墙,断断续续地传到了不远处的福寿院。
此时顾老太太刚洗漱完毕,正由丫鬟扶着往床榻走。
她忙碌了一天,又是定院子又是安排晚膳,早就累得骨头缝都疼了。
刚要躺下,就听见院墙外传来顾念北的哭声,一声接着一声,尖细又刺耳,吵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是怎么了?”老太太猛地皱起眉,将手里的帕子往妆台上一摔,没好气地对侍立一旁的大丫鬟说,“去瞧瞧,秋霜院那边到底在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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