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就好。”顾承霁的脸上重新扬起了几分笑意，指了指那碗药，“那药是我千辛万苦从外边求来的，最是滋补不过。不过最近听说你没有喝，为了不浪费，我便叫人将药送到了嘉宁处，想必你刚刚也看到了。”
顾嘉言藏在袖中的手突然握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可她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未变：“女儿看到了。不过那药更适合女儿的病症，所以还是还给女儿吧。”
“也好。”顾承霁不疑有他，随口应道，“不过你可不要再像之前那般，浪费了为父的一番苦心。”
“苦心？”顾嘉言轻轻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嘲讽，“女儿从小到大，何时浪费过父亲的苦心？当初您为了攀附侯府势力，将女儿嫁入那如同炼狱的侯府，女儿不也听了您的话吗？”
“放肆！”顾承霁猛地一拍桌子，案上的笔墨纸砚都震得跳了起来，“那小侯爷少年英才，家世显赫，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若不是为父替你筹谋，你以为你能嫁入侯府享清福？结果你呢？竟做出红杏出墙的丑事，丢尽了顾家的颜面！”
“享清福？”顾嘉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捂住嘴笑个不停，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猛地撸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了手臂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有的是鞭伤，有的是烫伤，新旧叠加，触目惊心。
而在那些狰狞的疤痕之中，一颗鲜艳的守宫砂，安静地嵌在肌肤上，红得刺眼。
“父亲您看清楚！”顾嘉言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异常尖锐，“那小侯爷不只是个天阉，还是个变态！您在外边享受侯府带来的好处时，何曾想过您的女儿，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在那暗无天日的侯府里，她以为自己迟早会被折磨死，直到谢宴出现。
她虽然骗了自己，却给了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和谢宴在一起的日子，她才觉得自己是个人，是个被人在意的女人。
所以，即便后来知道谢宴接近她是为了报复顾家，她也不恨他。
要恨，她只恨自己。
恨自己轻信他人，恨自己连累了妹妹，恨自己丢了顾家的颜面。
要恨，就恨眼前这个男人，是他明知道那是火坑，却为了权势，亲手将她推了下去。
“你是我的女儿，是顾家的孩子，这是你的命。”顾承霁的脸上没有丝毫愧疚，眼神冷得像冰，“既然你不想用你的命为顾家争取荣光，那么就用你的命，为顾家洗去污点吧。”
“认命？”顾嘉言冷笑着摇了摇头，眼底却闪过一丝向往，“我真羡慕那个孩子。”
顾承霁皱起眉头，不解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胡话？”
“从那个孩子被你赶走那天起，我就无数次奢望。”顾嘉言的声音轻得像梦呓，眼眶通红，却带着几分释然，“奢望有一天您会走到我面前，告诉我，我也不是顾家的孩子。那样，我就不用背负这些枷锁，不用活在您的算计里了。”
她顿了顿，目光直直地看向顾承霁，一字一句道：“不过现在好了，很快，我就不是了。”
因为很快，她连人都不是了。
顾承霁的面色越发铁青，眼中满是嫌恶。
他看着这个女儿，只觉得她懦弱又荒唐，根本不配做顾家的人。
顾嘉言也懒得再看他一眼，她看向窗外，声音像冰锥般刺入顾承霁的耳中：“父亲，我是最后一个吗？”
“你死了，‘顾家二女争夫’的流言自会消散，嘉宁也就没了被人诟病的理由。”顾承霁冷声说道。
“好。”顾嘉言轻轻应了一声，脚步未停，径直走出了书房。
临跨出门槛时，她的声音再次传来，清晰而冰冷：“您真可怜。可惜，我不会可怜您。您不爱任何人，所以，也不会有人爱您。”
说完，顾嘉言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没有丝毫留恋。
书房里，顾承霁猛地将案上的砚台扫落在地，墨汁四溅，在洁白的墙壁上留下一道丑陋的痕迹。
孽障，果然都是孽障！
一个两个的，都是来讨债的，所以他一个都不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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