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护士略微慌乱了一阵,很快又镇定下来。
“小少爷怎么会知道我身上有个小酒壶?”她突然显得很坦然一般,从内兜里将一只扁平的银质小酒壶拿了出来。
“酒壶我的确是随身携带的,这都是多少年的老习惯了。不过我上班的时间却是从来都不喝酒的,不信的话,您可以问一问其余三位护士。按照我现在的分班,我每天都和她们三人之一搭档,如果我上班的时间喝酒,她们早就发现了,吴伯也断不可能还留我在此。而且,我在您家工作这么长时间,从来也没有因为喝酒而耽误过任何事。”
程煜心道这个护士倒是真的很是能说会道,也难怪她能生出一个那么聪明的女儿——即便是生活在那样穷困潦倒的环境里,依旧能在高中就被一家医学院看中,并且给了她保送且本硕连读的机会。
只可惜,似乎这母女俩都有点儿不太喜欢两条腿正常走路,都更愿意抄捷径跳着前行。
摆了摆手,程煜对韦护士说:“我不是来挑你毛病的,即便是你工作时间喝了点酒,只要没影响到你的工作,我也不会追究什么。我只想问你,虽然我给你们的薪资几乎两倍于你们的同行了,但是,把茅台当做口粮酒,就灌在自己的小酒壶里,平时有事没事就拿出来喝上一口,这似乎也还是有些超出你能负担的程度吧?”
韦护士彻底呆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程煜竟然能知道她酒壶里灌的是茅台。
她当然也知道,凭自己一个月到手两万左右的收入,哪怕是按照原价购买茅台,也只能买上十三四瓶的,更何况现在市面上的茅台几乎都是溢价出售,几近翻倍。按照市场上的价格,她的工资也就够买六七瓶茅台,是断然不可能当成口粮酒天天喝的。
有心狡辩自己壶里的酒不是茅台,只是普通的酱香型,但她意识到,如果程煜较真,让她把酒壶里的酒去做一个化验,肯定还是能验出真假的。
眼珠子一转,韦护士又是心生一计。
“虽然我不知道小少爷您是怎么会知道我这小酒壶里的酒是茅台的,但您说的没错,今天我酒壶里的酒的确是茅台。不过这是我自己的私事吧?我拿多少工资,喝什么样的酒,似乎不是您可以约束的范围。您觉得我负担不起,那是因为您误会了,您是不是以为我平时都是喝这种酒?那怎么可能呐,我平时喝的都是一百元出头的茅台迎宾酒,口感虽然不如茅台,但也是酱香型的。今天酒壶里的茅台,是昨天我和朋友吃饭,他们说我现在在您家做事,工资那么高,非要我出个血,结果就买了瓶茅台。最后还剩一点儿,我就倒进了自己的酒壶当中。”
处乱不惊,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程煜简直就要脱口而出这句话了,这个中年女子真是谎话张嘴就来,而且还能合情合理做到自洽,真是不容易。
但是程煜显然不会被她这些话所蒙蔽,如果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她就不该显出任何一丁点儿慌乱的样子。
“你稍等一会儿。”程煜站起身来,走向餐厅,从餐厅的酒柜上拿下一瓶茅台,晃了晃,发现那瓶子里竟然还有酒。
看了看酒柜,那上边一共摆放着八瓶茅台,全部拆去了外包装,只放着酒瓶在柜子上,这对于程家而言算是常备,不足为奇。但问题在于,酒柜上的八瓶茅台,全部都是开了瓶的状态,这就显然不对头了。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宛如奢侈品一般的茅台,在程家而言,真的就只是口粮酒了,平日里只要开酒,基本上不是茅台就是五粮液,又或者其他同档次的酒。但即便是程家,也不可能一瓶酒没喝完就开下一瓶,并且在酒柜上摆着八瓶已经开瓶的酒。
将那些酒瓶逐一取下,程煜晃了晃瓶身,发现里边竟然都还有酒,这不禁让程煜很是疑惑。
取了只杯子,拧开其中一瓶茅台,倒出来程煜一闻,只有极淡的一点点酒味。
再开一瓶倒出少许,依旧如此,酒味十分的寡淡。
一连三四瓶都是如此,程煜明白了,这是有人把茅台喝掉了,却又灌进去一些清水,借着瓶子里留存的香味,所以还有那么一丁点儿酒味,但实际上,这些茅台瓶子里装的全都是水。
这当然不可能是程家人干的,结合韦护士身上那只小酒壶,真相呼之欲出。
稍稍思索了一下,程煜知道自己这么去问韦护士,她必然不会承认,程家的餐厅里,可没有装监控,程家从来不会如此防着家里的用人。这种事,只要矢口否认,程家对韦护士的处理方式顶多就是跟她接触劳动合同。而现在家里的四名护士,只有韦护士是有正常的劳动合同的,程家解雇她倒是没什么问题,可却需要按照合同赔偿相应的金额。
倒不是程煜舍不得那点钱,但跟神抠系统打交道这么久,能省则省早已成为程煜血液里流淌的东西,哪怕可以使用不抠时间段或者不受限制时间段来规避扣除积分的危险,但程煜也绝不愿意掏这笔钱。
更何况,这笔钱并不是韦护士应得的,程煜解雇她是因为她的确犯了错。别的不说,光是偷程家的酒这件事,其实已经够得上刑事责任了。
程煜很快就有了解决办法,系统商城里有一项可兑换物品叫做后瞻术,后瞻术可以让程煜获得最大五千米半径范围之内,最长二十四小时的全部景象。
而后瞻术的物理范围和提取时长是成反比的。
不过程煜显然知道他需要提取的景象的发生地点,必然就在这间餐厅当中,哪怕程煜家的餐厅已经很大了,但也还没达到直径十米的程度。
而后瞻术最小的应用面积是五米半径,这意味着,程煜满可以调出从昨天这个时间到现在这间餐厅里所有发生过的事情。
为了佐证自己的想法,程煜决定使用十点积分兑换一个后瞻术,确认使用了之后,他立刻输入了酒柜所在位置的经纬度详细坐标,对之前二十四小时的影像进行了回溯。
当程煜下达只调取韦护士出现在这个范围内的影像的指令之后,神抠系统为他除去了大量无关的影像,而直接将韦护士在过去二十四小时里两次出现在酒柜前的影像调取了出来。
在程煜脑中的光屏上,他清楚的看到了韦护士在昨日中午来到程家后不久,就进入到厨房,端着一只装满了饭菜的大碗走了出来,然后站在餐厅的窗口吃着那碗饭菜。
很快,她大概是确认了没有人会在这个时间来餐厅,她放下碗筷,飞快的走到酒柜前,驾轻就熟的打开一瓶茅台酒,往自己的小酒壶里灌了一些。
第二段关于韦护士出现在餐厅的影像,是在昨日的晚饭行将结束之时。
当时韦护士走进餐厅,跟程青松以及另一名护士有简短的对话,大致就是询问一下老头子吃饭的情况,然后就让那名护士送老头子回屋了。
而她自己,则是好心的帮着厨房的阿姨把碗筷一起收拾到了厨房,阿姨还挺不好意思的表示每天她都来帮忙,说她人真好。
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韦护士手里再度端着一只装满了饭菜的大碗,这个时间,厨房里倒是还有人,但应该都在忙着收尾的工作,弄好之后就可以下班回家了,而韦护士显然非常清楚这段时间,厨房里的那些人绝不会到餐厅来,是以她再度故伎重施,给自己的小酒壶灌满了茅台。
这还没完,程煜从影像里看到,韦护士又跑进了厨房,不大会儿端着一大杯水走了出来。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注射器,抽满了水之后,将其全部注入已经空了的茅台酒瓶当中。
程煜彻底明白了,这茅台酒瓶里的那些水,都是怎么来的了。
有了这些,程煜只要将其还原为普通的视频,甚至可以交给警方让他们立案侦查了。
拿着一只茅台酒瓶,程煜回到了客厅当中。
看到程煜手里的东西,韦护士明显呈现出一种别扭不自在的姿态。
程煜知道,韦护士必然会说这些与她无关,因为她很清楚,程家除了程广年的房间里现在是新增加了监控,其他地方都没有哪怕一个摄像头。
“韦护士,你能解释一下这个酒瓶里的水是怎么一回事么?”
韦护士恐怕是早就想到了会有这样一天,她从第一次将茅台酒换成清水的时候开始,就必然知道总有被发现的时候。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时间会来的这么早。
但是她也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处理,她知道自己只需要抵死不承认就可以了。
“小少爷,这不是茅台酒么?您说酒瓶里的水是什么意思?”
“韦护士,我能这么问你,就是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如果你一味的抵赖,不肯承认,我不介意把视频证据交给警方。你这已经构成偷窃罪了,如果我报案的话,警方是可以对你提起公诉的。”
听到程煜说有视频证据,韦护士顿时慌了,但是她又觉得程煜是在诈她,可却又不想冒着有可能被交给警方处理的风险,一时间,这个从头到尾都显得很镇定的中年女人,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了。
程煜见状,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女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格,而他又并不真的愿意把这种事闹到警察那里,程家已经一地鸡毛够乱的了,再闹出这样的事情,吴伯该如何自处?
这件事,吴伯虽然有些私心,但也不算什么大错,谁还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娶个好老婆呢,只可惜,吴伯这次算是看走了眼,韦护士这对母女,无论如何都不是良配。
牵连到吴伯是已成既定事实的,除非程煜打算连吴伯一同赶出程家,否则,这件事不宜闹得太大。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诈你?”程煜尽可能和颜悦色的问,而韦护士却是心怀忐忑,根本不敢回答。
“昨天中午十二点二十一分,你去厨房弄了点中午的剩饭剩菜,装在一只大碗里。然后你在餐厅的窗口边吃边观察,确定没有人会突然跑到这边的餐厅来,你便给自己的小酒壶装了一壶酒。其后,六点零三分,你再次来到餐厅,让另一名护士把我爷爷送了回去,然后你帮着厨房的人收拾,依旧给自己装了一大碗饭菜。随后你将茅台酒瓶倒空。你回到厨房拿了一杯水出来,用注射器将清水注入到酒瓶里,好让这瓶酒看起来是满的。你不让我爷爷喝酒,是担心他一喝就会发现这酒瓶子里早已装的不是酒了,而是你一次次用注射器注入进去的水……”
当程煜将两个时间点准确的报了出来之后,韦护士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
她呆呆的望着程煜,心里很是不明白,餐厅里明明没有监控,这是她反复检查过的。而且,距离她第一次偷酒,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月,如果餐厅有监控,早就被人发现了。
可如果没有监控,程煜又是如何将她昨天在餐厅里的所作所为描述的如此准确的呢?
“你也算聪明,估计检查过餐厅里,确认了没有监控才敢如此。可是,以前没有监控,不代表昨天也没有。”
韦护士面如死灰,彻底失去了再度狡辩的想法,她极其紧张的看着程煜,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小少爷,是我猪油蒙了心,我有酒瘾,前些日子看到柜子上摆了那么多的茅台,我一时没忍住,就偷偷喝了一些。每一次,我都跟自己说,就喝一点点,不会被发现的,可是,第一瓶喝完了我又忍不住开了第二瓶。小少爷,您千万不要报警啊,您一报警,我就完了。您饶过我吧,我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一定好好侍奉爷爷,好好侍奉程董,绝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
程煜摇摇头,叹气道:“你觉得,我还会留你在程家?你为了自己能多赚一份兼职的钱,把三个没有半分过错的护士赶走了,而你带来的三名护士,虽然做的也还算不错,但她们自己却不知道,她们本该有一份合法合理的劳务合同。若不是我发现这些,这件事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甚至于,我都怀疑,她们的收入,你是不是也在欺上瞒下,然后你中饱私囊?”
一瞬间,韦护士彻底呆住了,她几乎瞬间情绪失控,拼命扇着自己的耳光。
程煜心一沉,刚才那番话,他只是随意说说,本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态度,可没想到,就这么信口一说,竟然又说中了。
“看来你还真的连她们的钱也想截留啊……”
“求求您,小少爷,求求您不要报警,我错了,我喝了多少茅台,我赔给您,她们来这里时间还短,还没领过薪水,我还没来得及从她们头上赚钱。您放过我,我立刻就收拾东西滚出程家。”
程煜无语的站起身来,说:“真是自作孽。行吧,就按你所说的,你偷喝了多少茅台,我会让吴伯按照我们家购入的价格从你的薪水里扣除,如果不够的话,你要补上。你明天就不用再来了。”
说罢,程煜也不管跪倒在地上,涕泗横流面颊红肿的韦护士,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喊了两声,吴伯应声出现,程煜把韦护士的情况跟他一说,吴伯也彻底呆在了现场。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那些茅台,你就按照正常的定价折算吧,市场上的那些溢价就不要算在她头上了,免得她赔不起又生出什么新的祸端。”
吴伯点点头,低声道:“家里的茅台其实都是前几年少爷囤的,那会儿茅台还没涨到这么高的价格。但要是算上陈年的价格,只怕比现在的市场定价还要高。这……”
“陈年的溢价也没法儿算,但也绝不能用当年购入的价格给她。就按照现在的市场价吧。”
“小少爷,对不起……”吴伯深深的低着头。
程煜叹口气,说:“吴伯,你为了你儿子,我能理解,但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啊。她那个女儿,说起来医学硕士,你儿子算是高攀了。可你也该想想,好好一个医学硕士,为什么不留在吴东发展,却要回去那个小县城?这里边是不是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你在我们家这么多年,老程怎么处理这些事情,你也都知道。你但凡稍微调查一下,也不至于被这个小学文化的护工糊弄这么久。不过你也别自责,把这件事处理好就行了。”
说完,程煜径直走向程青松住的那幢楼,找来了当班的护士,一问之下,才知道,韦护士说程家的护理工作,是外包给她的,所以根本就没打算让程氏集团跟那三个人签什么合同,毕竟,一旦签了合同,钱就会直接打到她们三个人的账户上,而她在中间也就没办法截留了。
韦护士对她们说,程家把护理工作外包给了她,她看在之前跟她们相处的不错的份上,愿意给她们每个人一万五的工资,但是没有社保医保这些。而这些护士她们之前的工作,虽然有社保和医保,但每个月到手不过八千余元,这一下子几乎翻了一倍,哪怕自己每个月要交一千多的社保,但也免去了缴纳个税,里外里每个月多收入了五千都不止,她们自然乐意。
程煜也懒得多说,只说韦护士因为家里有事要辞职离开,所以程氏集团打算直接跟她们三个人签订劳务合同,每个月依旧是一万五,但会帮她们缴纳五险一金,当然,这一万五的月薪是要正常扣除个税的,问那个护士愿不愿意。
这哪有什么不愿意的,那名护士当即答应下来。
“你负责通知一下另外两个人,如果她们也都同意的话,我会让吴伯跟你们签订正规的劳务合同。以后,像是这种什么二手外包的活儿,多想想,别那么轻易的答应。上班时间,从明天开始也会有些改变,细节上的东西,等回头吴伯跟你们交待吧。”
程煜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回趟家,本来是为了自己的私事,却处理了这么些狗屁倒灶的破事。
只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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