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霜盯着大鱼之上越来越清晰的人影，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
幸遇乐道：“你认识？”
沈惊霜目光沁血道：“我要杀了他。”
这是沈惊霜第一次表现出如此浓烈的恨意，张扬到毫不掩饰。
幸遇乐道：“我帮你。”
沈惊霜身上浮现出的戾气骤然被抚平，他冷静下来后说道：“这老家伙已经活了上万年，说是当世修真第一人也不为过，世间唯一一个大乘期大圆满，只差一步便可渡劫飞升。我一定会杀了他，但我亦知不是现在。”
幸遇乐悄悄握住他的手，道：“等小爷到达成熟期，给你秒了他。”
沈惊霜不能完全听懂，但不妨碍他被逗笑。
甲板上的芽光仙尊惊讶的问道：“九坤仙尊，你居然没死？”
这话可以说很没礼貌。
但大鱼之上的人并未生气，依旧爽朗的笑道：“你这不也没死嘛，老友相聚，谈这些死的活的做什么。”
可芽光仙尊却格外执拗道：“那不一样，我现在只剩残魂，而你却是身魂俱全，修为还更进一步。当年咱们明明一起被那玩意打中，大部分兄弟们都魂飞魄散，只有少部分还能保留残魂，可为何独独你一点事都没有。”
话说道理，芽光仙尊语气中已经一点老友重逢的喜悦都没有了，更多的反倒是怀疑。
大鱼上的老者叹息一声，说道：“老舟呀，你怎么还是这么扭，我是被那个人救了。”
“你是说...”
“话到此处即可，如今那人的名字在修真界已不可提。”
芽光嗤笑一声，“一群无知小儿。”
见安抚下老友，九坤仙尊又道：“我常年隐居在蓬莱仙岛，要不来来岛上喝杯茶，诸位小友可有兴致来府中一叙呀。”
当他说出蓬莱仙岛时，年轻的世家子弟们已经激动不已。
有人颤抖着声音问道：“仙尊就是那位传说中闭居海外的世间唯一大乘期大圆满的神秘修士吗？”
“是传说中的半步神尊？”
“是世间仅存的上古英雄。”
九坤抚着长长的胡须笑道：“哪来这么多名号，现在的小友就是爱玩闹。”
听他没有否认，大家便知道没认错人，纷纷热情的回应要登岛参观。
九坤笑着都答应下来，随意挥挥手，灵舟便不受控制的跟着向另一个方向漂去。
沈惊霜转身看向人鱼王和大巫道：“两位可有异议？咱们这条船的首要任务是护送两位回归墟之境，若两位不同意，我可使用天一观之权让这位仙尊离开。”
人鱼王盯着半空中翱翔的鲲，说道：“不妨事，本王也想去见识一下。”
*
又行了大约半日，众人在隔着海雾隐约看到一丛建筑的轮廓。
芽光仙尊瞟了一眼说道：“这小子喜好还是这般浮华，说了多少遍都不听，修仙之人最讲究的还是心境。”
幸遇乐趁机刺激道：“仙尊，人家可是半步神尊，你别再这小子那小子的叫了。”
芽光道：“万年前就他修为最弱，胆子最小，每次战斗都躲在大家身后，我都救了他好几次，叫他小子怎么了？当年阿叶还给他...”
提到阿叶，芽光心情又低落起来，狠狠剜了一眼大巫，躲到一旁开始自闭。
穿过浓雾后，灵船靠岸，码头上早有颜色初衷的年轻修士们前来迎接。
芽光脸色仍旧很臭，大概是觉得这人又搞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蓬莱仙山上，亭台楼阁美不胜收，各色在修真界难得一见的珍宝和灵植在这里被随意摆放。
世家子弟看的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全程都是‘哇哦’之类的惊叹声。
步行两刻钟后，众人才走到九坤招待他们的凌风殿内。
看到芽光进来，九坤似乎格外高兴，但碍于他现在半透明的魂体又叹了口气说道：“老舟，你既然还没有完全消散，又何必如此自苦，以咱们的修为想找具合适的肉身还是很容易的。”
芽光道：“我没想去，我现在只想找到阿叶的残魂，和她一起消散。这世间烂透了，我不想继续待在这里。”
九坤道：“阿叶的残魂怎么了？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当年阿叶姐待我极好。”
芽光此时看他的目光才多了丝温情，但还是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解决。你能有此修为不易，好好修炼，就当替所有兄弟们飞升了。”
两人又说了许多话，但每到万年前大战的部分就会刻意的避过，沈惊霜和幸遇乐听了半天没获得任何实际消息，便有些烦躁的向远处逛去。
等到这群好奇的孩子全都走远了，芽光仙尊才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现在的修真界和魔界势不两立，当年的魔神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咱们那光荣的一战居然成了仙魔大战？”
九坤道：“说来话长，虽然当年我被魔尊大哥救下，但同样身负重伤，昏迷数百年后才转醒，但等我醒来后发现这世间对于当年的大战所有的记载和传闻全都扭曲了起来，魔尊大哥成了搅乱世间安宁的罪魁祸首，而兄弟们为了杀死魔尊纷纷选择自爆跟他同归于尽。但关于他的记载却一点都找不到了。”
芽光面色沉重道：“他没死，兄弟们都白白牺牲了。”
九坤又趁机说道：“所以老舟你不能消散呀，若是能找回阿叶姐就和她一起回来吧。”
芽光道：“生前不管身后事，作为一个修士我已经为众生付出过我的所有，如今我只想跟阿叶一起离开。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职责，不能总是咱们老家伙冲在前面。”
九坤嘴角不动声色的翘起，眼神看向楼下和幸遇乐站在沙滩上的沈惊霜，说道：“如此，我就不勉强了。”才筑基期，不着急，主人说过等金丹期再动手。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幸遇乐的精神力早就覆盖了整个蓬莱仙岛，将他们的一字不落全都听入他和沈惊霜的耳朵。
幸遇乐道：“原来如此，听起来这个九坤是个好人呀。”
沈惊霜道：“不管他是什么人，我和他都有血海深仇。”
幸遇乐道：“方便说吗？”
沈惊霜沉默数息，说道：“等我理一下思路再告诉你。”
幸遇乐当然应允，这是极大的进步呀，他的阿霜终于愿意对他敞开心扉了。
*
另一侧的人鱼王和大巫正站在一处山巅对着流云落花赏景。
龙沙道：“王是不是也觉得那老头眼熟。”
长月点点头，“虽然老了许多，但我仍然记得，当年跟那东西对战时，这个人就跟在他身后。”
“看来我们和他的恩怨还无法了结。”
“鲛人族数千条性命，如何了结？我们苟活至今，就是为了给同族报仇。”
“是，我的王。”
长月讨厌他用这种口气说话，听起来调情有余，尊重不足，狠狠瞪了他一眼，自己向山下走去。
龙沙自然紧紧跟上，小人鱼长大了，脾气就是暴躁。
明明当年只是小小只时抱在怀里还会冲自己乖软的笑。
半空中传来欢乐的兽鸣声，人鱼王抬头正看到鲲和沧龙在天空中肆意玩耍。
长月嘲弄道：“畜生就是畜生，根本分不清远近。”
龙沙知他心情不好，哄劝道：“好了，别人的事与你何干。”
长月转头瞪他，“怎么无关，那个幸遇乐用的那力量明显跟那个东西同宗同源，如今他们也结了仇，今后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大助力，我看还是得去提醒他们一下才好。”
龙沙瞥向沙滩上同样看向天空的沈惊霜道：“也许不用咱们提醒。”
*
凌风殿内，九坤放下茶杯兴味盎然的看向天空，说道：“这沧龙可是和鲲是同等级的神兽，是哪个道友收服的，真让老夫好奇。”
芽光看向沙滩上的两人，说道：“沈惊霜，就是那个把我从秘境中带出来的人，也是长云山老祖的关门弟子。”
九坤同样看向他，笑意盈盈的说道：“当真英雄出少年，火系天灵根，拜谢天长为师确实是最佳选择。”
芽光满意的点头，“谢天长确实教的很好，就是早早定了道侣，破了元阳，无法走绝情道了。”
九坤促狭道：“你自己为了阿叶姐要死要活的，就让人家小辈走绝情道，世间哪来这样的道理。”
“我是怕他日后受情苦。”
“我看不见得，说不定是他道侣饱受折磨呢。”孔雀双飞，若死了一个，另一个必难独活吧。
九坤似乎看的高兴，吩咐旁边的年轻修士道：“请那两位小友上来，难得有缘，老夫赠他们一个礼物。”
而此时话题主角之一的幸遇乐看着天空说道：“这沧龙，你不管管呀。”
沈惊霜道：“有什么好管的，若是背叛直接杀了便是。”还是跟前世一样没出息的东西。
两人听到九坤的邀请后，作欣然接受之态，跟着那弟子走了上去。
*
其他世家子弟也都回来了，九坤见到沈惊霜便欣赏的笑道：“听闻沧龙是沈小友收服的，老夫便想认识一下。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的修士，当真后生可畏。你我的妖宠皆为上古神兽，既是有缘，老夫便想赠你一件礼物，小友可否收下？”
没出息的世家子弟们再次发出艳羡的惊叹声。
沈惊霜礼貌恭敬的行礼道：“前辈赐，不敢辞，惊霜却之不恭了。”
九坤满意大笑，挥挥手，沈惊霜面前便出现一个极为精致的冰盒。
九坤道：“打开看看。”
沈惊霜将冰盒打开，发现里面竟卧着一粒小小的紫红色火种。
面上当即假装惊喜道：“前辈，这可是传闻中的九紫离火？”
九坤道：“正是，老夫乃是冰系灵力，座下没有火系徒弟，留在身边也是浪费，不若送给有用之人，就当交个朋友。”
围观众人一阵阵惊叹，半步神尊真是太大气了，出手就是天火火种呀，这是多少炼器师梦寐以求的东西，没看到吴长老的眼珠子都快嫉妒的瞪出来了。
众世家子纷纷上前恭喜，有胆子大的见九坤如此和气，便撒娇也想要宝贝。
九坤一副爱惜年轻子弟的神态大手一挥道：“我这小岛上，孩子们若是有看上眼的只管拿去，老夫就当为修真界培养新人尽一份力，希望你们修为有成后皆不忘初心，承担起守护苍生之责。”
众人恭敬行礼，殿内一片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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