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面军要我们把太原，变成一座堡垒，一座坟墓。”吉本贞一将电报放在桌上，声音干涩。
他走到窗边，看着这座他占领了数年的城市。街道上，行人稀少，气氛紧张。鬼子宪兵和伪军的巡逻队随处可见，不时盘查着路人。这座城市，像一个被重病折磨的病人，表面平静，内里却在腐烂。
“命令，”吉本贞一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军人特有的冷硬，“命令城防部队，立刻收缩防线，放弃所有二线据点。将兵力集中到核心防御圈。”
“命令后勤部门，立刻征用城内所有鬼子侨民、商社的车辆和物资。从今天起，全城实行战时配给。”
他停顿了一下，下达了最艰难的一道命令。
“命令侨民会长，组织所有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帝国男性侨民，分发武器，就地组成守备队，协助皇军守城。”
参谋长猛地一震：“阁下！让侨民上战场？他们……”
“这是方面军的命令。”吉本贞一冷冷地打断了他，“在帝国存亡的关头，没有平民，只有天皇陛下的子民。”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整个太原城的鬼子侨民区，瞬间陷入了混乱。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商社老板、医生、教师，被从家里赶了出来，手里被塞上了一支保养得并不算好的三八式步枪。他们脸上满是茫然和恐惧。
城内的气氛，一天比一天紧张。日军的疯狂备战，对华夏百姓的盘剥和压榨也达到了顶点。粮食被强行征收，稍有反抗便是一顿毒打。街道上，时常能看到被宪兵队拖走的、所谓的“通敌分子”。
就在这时，一个消息从前线传来，让紧绷的日军高层，稍微松了一口气。
张合的独立旅，在距离太原五十公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们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开始挖掘战壕，修筑炮兵阵地，摆出了一副要打长期围困战的架势。
“看来，张合也被太原这块硬骨头给难住了。”吉本贞一在作战会议上，指着地图说道，“他想围城，想慢慢耗死我们。这给了我们充足的准备时间。”
会议室里的气氛略微缓和。围城战，虽然残酷，但至少是一种可以理解的、在军事常规内的战术。他们最怕的，是张合那种不按常理出牌的诡异打法。
然而，吉本贞一和他的参谋们都不知道。当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城外那条静止的战线上时，一场真正的、无声的战争，已经在这座城市的血管和神经里，悄然打响。
独立旅临时指挥部。
这里没有了之前的紧张气氛，更像一个大型的培训基地。
赵刚站在几十名即将出发的队员面前，他自己也穿着一身半旧的粗布短衫，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山西商人。
“同志们，你们的任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赵刚的声音不高，但很有力。
“记住，从你们踏入太原城的那一刻起，你们首先是工人，是市民，是受压迫的华夏老百姓。其次，你们才是独立旅的战士。”
“你们手里的武器，不是腰间的驳壳枪，而是你们的嘴，是我们的政策，是发动群众的决心。”
“我们的目标，不是去搞破坏，不是去刺杀某个鬼子军官。我们的目标，是把城里成千上万的工人兄弟，组织起来！把所有不愿做亡国奴的同胞，发动起来！”
“告诉他们，鬼子要把太原变成一片火海，要把所有人都当成陪葬品。告诉他们，冈村宁次是怎么亲手炸死自己最精锐的部队的。告诉他们，独立旅就在城外，但我们绝不会用炮弹，去轰炸自己的家园和同胞。”
“保护好工厂！保护好机器！那是我们胜利后，建设新华夏的本钱！”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几十名队员齐声低吼，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们脱下军装，换上各色各样的平民服装，在夜色的掩护下，像一滴滴水，融入了太原城外黑暗的河流中。
楚云飞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身边的参谋低声说道：“长官，八路这一套，还真是闻所未闻。大军压境，不思强攻，反而派这些手无寸铁的政工人员进城，能有什么用？”
楚云飞摇了摇头，目光深邃：“你不懂。这才是他们最可怕的地方。”
他看向张合，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
“楚兄，”张合走了过来，“接下来一段时间，正面防务，就要辛苦你了。”
“张兄放心。”楚云飞点头，“只是，我很好奇，你对他们，就这么有信心？”
“这不是信心。”张合说道，“这是规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就是那片汪洋大海。冈村宁次以为他守的是一座坚城，但他不知道，他正坐在一艘船底已经烂穿了的破船上，而我们，正在掀起一阵他无法抵挡的风浪。”
当晚。
太原城南，一家不起眼的羊汤馆。
深夜，店铺早已打烊。一个穿着工人服色，满脸风霜的中年人，敲响了后门。
“三长两短。”
门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警惕地看着他。
“天冷，喝碗羊汤。”敲门的人低声说道。
“汤没了，只有一壶烧刀子。”门里的人回答。
暗号对上。
门被迅速拉开，敲门的人闪身而入。他正是赵刚派出的行动小组组长，王成。而开门的，是太原兵工厂的老工人，地下党员，李师傅。
“老王，可算把你们给盼来了！”李师傅激动地抓住王成的手，“城里现在一天一个样，鬼子都疯了！”
“情况我们都知道了。”王成压低声音，“赵政委有指示，让我们联系你。发动工人，保护机器，准备迎接解放！”
李师傅用力点头，眼中放出光来：“没问题！兄弟们早就憋着一股火了！你不知道，鬼子把我们厂的老师傅都组织起来，让他们去维修征用来的破铜烂铁，还让我们去帮他们修炮楼！呸！兄弟们早就商量好了，给他们干活，不是缺个零件，就是多个零件，没一件能顺顺当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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