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儿听到大福的话，眼睛突然明亮起来，但很快就又黯淡，充满了疑虑。
“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大福说完，手指敲了敲刀身。
长刀发出的“铛铛”声，让小乞儿更加瑟缩。
大福盯着眼前人，声音温和许多：“有防备之心是好事，但也要学会识时务。”
大福转身走回江琢身边，费力的将他扶起，对着小乞儿朗声道：“快些过来搭把手。”
小乞儿还是有些犹疑，磨磨蹭蹭到江琢的另一边，两人一起把江琢架了起来，缓步往医师家走去。
其实大福已经脱力，要不是因为还提着一口气，怕是这会连她自己都是难以动弹，她悄悄握紧了自己颤抖的手。
确实如小乞儿所说，不到两刻钟他们就到了医师家，门头的门匾上刻着“医馆”二字，门口挂着一盏破旧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三人走进院中，院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几个晾晒草药的架子，上面铺满了各种草药，散发出阵阵清香。院子的一侧是两间并排的房间。
大福示意小乞儿前去敲门，这次他倒是很利索。
医师很快打开了门，看到门口受伤的病人，什么都没问，直接帮忙把江琢扶进房中。
进屋大福快速扫了眼屋里的状况，房间有些简陋，屋中的家具摆设也有些陈旧，看来这位医师的生活有些拮据。
医师给江琢把完脉后，语气平静的说道：“还好，只是失血过多，静养几日就可。”说着把江琢受伤的胳膊重新上药进行包扎。
医师包扎完就先离开了，屋中只剩下，大福，江琢和小乞儿。
看着站在门边的小乞儿，大福招呼她过来坐下，温声问道：“怎么就你自己在森林里？没有同伴和亲人吗？”
“家中亲人逃荒中都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我自己了。”小乞儿低垂眼眸，声音很轻。
久久没有听到大福的问话，小乞儿抬头，看到大福上下打量她的眼神，身体佝偻的更加厉害。
“若你没亲人了，可愿意跟着我？”大福语气温和。
小乞儿听到这话，抬头看大福，眼中带着不解。
大福本想给自己倒杯水，拿起茶壶时发现手依然抖的厉害，连带着茶壶摆动，茶水溅在了桌子上。
大福叹息一声，刚把茶壶放回原处，小乞儿却提了起来，给大福面前的杯子斟满茶。
“路上受袭，仆人都跑散了，现在身边缺个跑腿的下人。你跟着我，第一有饱饭吃，第二…不用整日做男子打扮，避开人群了。”大福眼神变的犀利。
小乞儿立即慌张起来，刚刚倒水露出的白净手指又缩回了袖中，竖起了满身的防备。
大福看她这副模样，冷笑一声：“你考虑一下吧，明日我们离开前给我答案。”
小乞儿离开后，大福看着自己依然颤抖不停的手，眼中晦暗不明。
“不要自责，我们是为了自保。”江琢的声音突然响起。
大福来到江琢床边坐下，平静的问道：“可感觉好点了？”
江琢点了点头，伸手握住大福颤抖的手，温柔安抚：“别害怕，别自责，若不杀他，那死的就是我们。”
大福自嘲的笑了笑：“道理我都懂，再做一次选择我还是会下手的，我没有那么的圣母，手抖…手抖是生理反应，我控制不了。”
江琢握紧大福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一下，温声问道：“为什么要收下那个小乞儿？”
“我救不了所有人，但是眼下不是还能救一个吗，她若没有归处，怕是也活不了太久。”一个女孩独自一人，在这吃人的时代，若是无人可帮，难以想象她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江琢看着神情有些低落的大福，低声说道：“我们大福太善良了。”他的眼中弥漫着满满的心疼之色。
大福立刻反驳：“我哪有，你别胡说，谁善良了，这个世道，说人善良就等于骂那人蠢。”
“行行行，我善良。”江琢好脾气的讨饶。说完江琢往床里挪了挪，拉着大福的手就往自己怀里拽。
“你的胳膊。”大福惊呼。
“没事。”
大福还是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头倚靠在江琢的肩膀上。
江琢轻抚大福的后背，温柔低吟：“大福，不怕，大福，乖，大福，睡吧……”
寂静的夜里，简陋的房间，昏暗的烛光，狭小的木床，大福的心在这一刻却感到无比的安宁。
一天的疲惫立刻席卷全身，大福很快就睡了过去，江琢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另一只胳膊圈紧了怀中人。
第二日，大福睁眼时，发现窗外已经大亮，转头去看江琢，他正满眼笑意的看着她。
“怎么不叫醒我？”大福一边抱怨，一边起身。
江琢悄悄活动一下发麻的手臂：“昨日你受了惊吓，今日理当多睡会儿。”
大福给了江琢一个白眼：“你以为这是在家呢？我们现在是在医馆借宿。”说完不再理江琢，打开门出去了。
院中老医师正翻看他的药材，旁边站着一个瘦弱的学徒。
听到动静，两人都转头看向大福，老医师笑着对大福说：“这一宿应是休息的不错。”
发现已是日上三竿的，大福有些窘迫，三两步来到老医师面前，郑重的行了一礼：“感谢医师昨日的救命之恩。”
老医师扶起大福，浅笑道：“没那么夸张，不过是举手之劳。”
大福从腰间取出一枚耳坠，双手奉上：“这是给医师的诊费，昨日遭难，包袱和银钱都被抢了，眼下只剩这耳坠，还望医师不要嫌弃。”
老医师看着大福手心沉甸甸的金耳坠，笑着摆手拒绝：“不必了，没费什么事，你给的诊费太多，老朽受不起的。”说完就转过身接着整理药材。
大福叹了口气，院中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小乞儿的身影，又开口向老医师请教：“医师，不知你可曾见昨日和我们同来的小乞儿......”
大福的话没说完，老医师身边站的小学徒转过了身，看着大福，眼中还有些拘谨：“昨晚我梳洗了一番，又找老医师借了套合身的衣服，以后跟着主子，总不能还做乞丐装扮。”说完，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涩。
大福看着眼前清爽干净的小乞儿，满意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靑芝”。
“好，靑芝你以后就踏实跟着我们吧。”大福的心情也如今日的阳光般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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