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艾草花开的时候，商场总会涌进很多的客人。
有男有女，有胖有瘦，名为草芥的服装店里总是人满为患。
一头白发的帅气店长总是站在店门口，迎来送往。
正值放学点，店里又来了一大波学生，少男少女们成群结队地，间或手拉着手，黏糊糊地走进店里。
他们中有人往店主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羞涩地转头，和身边的同伴凑到一处，小声地雀跃地嘀咕着，“好帅！我的天！老板也太好看了吧！”
“他头上戴着的那个毛茸茸的耳朵头箍也太犯规了吧！绝了！我买两套裙子的话能要到他的联系方式吗！”
“啊！他看过来了！”
偷看的男生吓了一跳，赶紧转过头。
站在门口的雪狼，耳朵动了动，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
草芥的大门口摆着一张木质的椭圆形桌子，上面有各种藤编的收纳框，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戒指，耳环，手链，项链等等饰品，桌子上还有一个分叉的树枝，上面挂着好几条款式不一的手工围巾，有白的，有红色，颜色瑰丽。
往里走，分两条，往左是屏风掩映，书香文墨，昏黄的灯光照着墙上的字，用精美画框装裱起来的只有两个字，像是从废纸堆里拼凑出来，隐约只能看出一个雪字，据说这幅字是店主从一个书法大家手里淘来的，价值千金，是整个店的镇店之宝。
往右穿过一段砖石垒成的台阶，小桥流水，如农家桑田，别有一番风趣，
草芥地方很大，里面的布置也很绝，几乎算得上一步一景，很多人即使不买衣服也愿意来这家店逛逛。
“这是咱们新款，飞鱼服听说过没？男生也能穿的裙子！”小黄拿着一条黑金纹样的飞鱼服给第一次逛店的学生介绍。
被女同学推到镜子前的秀气男生腼腆地红了脸，“我，我也能穿吗？”
“当然！”小黄的红发似火，直接把裙子塞到男生怀里，然后指了指旁边的试衣间，“试试，不会穿的话可以喊我帮忙。”
男生在一众朋友的鼓励下，终于下定决心，他走到试衣间，刚要放下帘子，想起什么似的鼓起勇气，“那个，要是不会穿可以请店长帮忙么？”
其他同来的伙伴们纷纷起哄，“哇哦！”“太勇了！”“小哀冲啊！”
小黄也是一副吃瓜的表情，扭头看了看门口侍弄花草的老大，点点头，“可以！顾客就是上帝嘛，我去请店长！”
男生兴奋地涨红了脸，点点头，放下了帘子。
“老大，这可是这个月第八个冲你来的了，”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小黄抱胸叹了口气，摇摇头，“你之前放出消息不喜欢女人，结果上门的男客人明显增多，现在拒绝了这么多个，怎么你真要在一棵草上吊死？”
雪狼笑眯眯地看向小黄，“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呢？”
小黄看着那阴沉沉的笑容，只觉得后背发凉，他赶紧投降，“对不起，我错了，老大！后面还有些货没理。”
人刚走两步，就被雪狼一把揪住后脖子，拎了回来，“我的毛线不够了，借点。”
关了门店里只传来小黄边哭边求饶的声音，“老大，我错了！给我留点毛吧，别剃头……”
没人的时候，雪狼就只有两个爱好，一个是练字，一个是织围巾。
当然，毛一般都是薅得免费的。
他娴熟地起针，勾连，在围巾上织出一朵艾草花，眼神温柔地看着自己的成品。
院子里种了满满的艾草花田，窗户正对着外面，雪狼喃喃自语，“小草，花开了，你看到了吗？”
让雪狼没想到的是，那个男生第二天还是来了店里，尽管前一天被拒绝的时候，哭红了眼睛，但隔天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还主动指着店门口的招聘通知，自告奋勇，“我成年了，能，能来当店员吗？”
小黄摸了摸自己的红色寸头，稀罕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们老大心里有人了，我劝你死心吧！”
男生鼓起勇气，眼神发光，“我一定要再试一试， 哪怕失败，也要知道我和那个人的差距在哪里！”
小黄打击道，“他死了，你不知道人这辈子无法战胜的就是死人吗？”
男生一下子愣住了，偏头看向一旁织毛衣的雪狼，目光里有些错愕。
雪狼却抬起头，看了眼男生，问道，“你叫什么？”
“解哀，我的朋友们都叫我小哀。”男孩子回道。
“小哀吗？”雪狼自问自答，“那你留下来试试吧！”
男生的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
自那以后，每到周末，解哀都会来店里帮忙，顺便旁敲侧击地打听雪狼的喜好，但总会不经意地被告知一些事。
“老板，你为什么要开草芥？”“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他说想以后一起开一家店，这是他的店，我只是帮他守着罢了。”
“这些裙子都是那个人设计的吗？”“对啊，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我也是后来才发现，他居然设计了这么多裙子，整整一百多张的设计稿。”
“老板， 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个怎样的人啊？”“他啊，是个骗子。一个长得很好看的骗子。”
解哀发现每次老板聊起喜欢的人，眼神就会格外温柔，两只耳朵会竖起了，整个人都是笑着的。
后来，零零散散地，解哀慢慢知道了一个叫艾草的人。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他的腿受过伤，他救过老板的命，不止一次。
可是他不止是个骗子， 还是个小偷，偷走了老板的心。
这天，外面下了雨，小黄跑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湿漉漉的，他抖了抖新长出来的毛，水珠簌簌地掉落，红光闪烁，很快就烘干了。
解哀刚拿了一条毛巾过来，看见这一幕，吓得瞠目结舌，“这……你……”
“你来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吗？”小黄挑了挑眉，把怀里排了两个小时队买的蛋糕递给解哀，“我都跟你说了，我是一只火狐，老大是头狼，你不会以为我在跟你讲笑话吧？”
解哀眨了眨眼睛，“你……你们……”
“该不会，我上回跟你告白，你也以为是开玩笑吧？”小黄往前走近一步，眼神火热，步步紧逼，逼得解哀只能缩到角落。
“我……”解哀脸红了不行，犹豫了半天只蹦出来这句话。
小黄炸了毛，“你不会还在喜欢老大吧？”
“没，没有了。”解哀结巴着。
“小黄，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对喜欢的人不能这么粗鲁。”小黄又一次被人捏住后脖子，雪狼看了看面红耳赤的解哀，“你没事吧？抱歉之前没告诉你我们是兽人，我以为你撑不了多久的。”
解哀摇了摇头，看了眼雪狼，却被小黄手脚并用地吸引走了视线，“不许看老大，你要看我！”
“我能再听一次那个故事吗？”解哀看向雪狼，“关于你喜欢的那个人。”
雪狼愣了一下，转念同意了。
已经是冬天了，可院子里的艾草花还在盛开。
他们坐在院子里，雪狼翻出那些艾草留下的画册，珍惜地整理着，“谁派你来的？”
解哀诧异道，“你知道？”
“太像了。”雪狼叹了口气，“你和他，长得很像。”
“所以你第一次见我笑了，是因为他吗？”
“对，不管派你来的人什么目的，都请帮我带句话，谢谢，真的。”雪狼出神地望着空中，雪花悠扬的飘落。“也谢谢你，愿意听我讲这个故事。”
“派我来的那个人，他死了。”解哀看向雪狼。
雪狼突然放下手，半空中的雪花都凝固住了。
“他给你留了信，但是怕打扰你，所以一直没寄出去，他说，十年后，如果你结婚，会有一封贺卡，如果你……一直走不出去，就让我来找你。”解哀看着雪狼，“那天，我本来只是路过，是……小黄在门口发传单，我，好吧，那是另一个故事。”
“你一定很想知道，他给你留了什么？”解哀看向雪狼面前的画册，“你现在应该认识字了吧？把这本画册的书脊外封拆开看看。”
雪狼手指颤抖地划开书脊的外封，里面居然当初自己写得第一张雪狼和艾草同框的名字，他后来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原来是被艾草藏起来了。
字条的反面是三个字：对不起。
不知道是在为接近他这件事道歉，还是为了抛弃他一个人死去而道歉。
雪狼突然落下泪，抚摸着那张泛黄的纸条。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抱着目的接近你的人啊？”解哀第一次看见雪狼露出这样的神色，有些紧张地问。
雪狼知道解哀心里纠结的是什么，却还是回答了自己从未变过的答案。
“那是带着谎言的开始，也是我终其一生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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