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刚刚停歇。
山中的空气带着雨后的清冷，可今晚没有月亮，只有无数繁星在这夜空闪耀。
“老主人，您慢一点，小的跟不上。”
一名年轻的小斯，在泥泞的山路上磕磕绊绊。
而前方一个青袍老者，却是在这雨后的山路之上健步如飞。
他的脚步很快。
须发灰白，可双目炯炯有神，如星夜寒潭一般深邃，仿佛能洞穿这世间的一切。
熟悉这位老者的人都知道，早在三十年前，他便是这个样子。
三十年后依旧未变。
老者眉头紧皱，周身气场极低。
让身后的小斯很是不解。
平日里面前这位，自己伺候了十年的老主人最是跳脱。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中午咸阳突起大雨。
一时之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虽然看上去可怕，可打雷下雨总是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忽然天地之间一声巨响。
之后。
让这位整日沉浸在书房之中的老主人，罕见的在中午走出了书房，看着阴沉的天空面色凝重。
连平日里逗鸟听曲儿的心思都没有了。
让小斯赶紧备车。
顶风冒雨，来到这咸阳析以东二百里的深山之中。
小斯不知道老主人为什么来这里。
可越是接近这里，老主人的脸色就越是凝重。
小斯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然老主人绝对不会这么紧张。
自从数年前大秦一统天下之后。
老主人便急流勇退，每日在府中要么着书立传，要么听曲儿逗鸟。
可是今天……
老者继续向前。
时不时的停下脚步。
目光看向此时满是繁星的天空。
夜晚的苍穹之上，流星划过，众星璀璨。
可当看到正北方向本应该大亮的一颗星星时，那颗星却是暗淡无光。
与之相比，西北、东南、正东各有一星璀璨。
老者低下头。
脚步继续向前。
这是上山的路。
此时此刻，时间已经过了子时，雨后的夜晚出奇的寒冷。
寒意让老者身后的小斯瑟瑟发抖。
可这老者仿若毫无知觉，一路向前。
身后的小斯只能咬牙跟上。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
他们终于走到了山巅。
老者率先几步，当这小斯登上山巅的时候，老者已经在山巅之上站了有一会。
寒意……森然的寒意，让这小斯一怔。
这并非是雨夜风冷。
而是从老者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
小斯服侍老主人十年有余，对于这样一个在整个大秦都有举足轻重地位的老人有清楚的了解。
此时此刻他一定看到了什么。
小斯来到老者身后，目光向前看去。
可这一看，瞬间睁大了眼睛。
只见星光之下，眼前群山之中，一条绵延无尽的裂缝横亘在这群山之间，所过之处削山破壁，宛若天上一剑，在这大地之上劈出一道狰狞的剑痕。
“主人，这是……”
小斯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身前的老者没有立刻回答。
风吹在小斯的身上，这一刻他只感觉前所未有的心冷。
片刻之后，老者转身向山下走去。
“大秦的龙脉，断了……”
……
咸阳宫，司天台……
星河之下，司天台之上。
太史令手持罗盘，抬头观天。
然而今日的星象却是让太史令眉头紧皱。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太史令手持罗盘，不断推算：“怎会如此？”
“大人，您怎么了？”
身旁副手对太史令问道。
“这等星象，我大秦立国数百年从未有过啊。”
太史令沉声说道：“帝道紫微星黯弱，西北、西南、东方恶星闪耀，天枢、太乙、天乙三星无踪，本应拱卫紫微宫的太微垣和天市垣也了无踪影，这样的星象……”（完全瞎写要的就是个气氛，别认真哈！）
副手也倒吸一口凉气：这天象何意？“
沉默……思索……
“群虎噬龙！”
片刻之后太史令身侧一人声音颤抖：“可是，群虎噬龙之相？”
“是！”
太史令一怔，一番思索之后声音沉重：“群虎噬龙，只有七百多年前出现过一次。”
竭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至于颤抖。
“要赶快，将消息禀告奉常大人！”
太史令沉声说道：“走，我们去面见奉常大人”
……
嬴政做了一个噩梦。
对于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来说，他的睡眠并不算好。
多年以来时常被噩梦所惊醒。
而今夜的噩梦……
大秦烽烟四起、战火遍地，血流漂杵，尸积如山。
关中大地，函谷关破，咸阳血流成河，烈火燃遍关中。
大秦数百年的基业在梦中土崩瓦解，天下重新四分五裂，山河破碎。
嬴政在睡梦中睁开双眼，手直接按在身边佩剑之上。
只是一个梦……
可身上已经是一层冷汗，在这空旷寂寥的寝殿之内，仅仅只有嬴政一人。
这位天下的王坐起身。
黑暗中他仿佛听到了死亡的哀嚎，军阵的呼喝以及进攻的号角。
“咚咚咚……”
大秦的战鼓在耳中回荡。
“呜呜呜……”
那是厉鬼的嚎哭。
嬴政看着前方寝殿之内的黑暗。
申越、吕不韦、蒙骜、王翦……
很多故去之人的身影在嬴政的眼前出现。
但随后眼前影像骤变，那是挣扎在烈火之中的人。
“寡人即位三十二年，承大秦历代先君遗志，东出崤山，扫灭六国，以我大秦百万锐士砥砺奋战，终一统六合。”
嬴政坐在榻上，似是自言自语，也似是与冥冥对话。
“寡人也知，战火荼毒天下，数十年之间，血流百万，饿殍遍地，尘烟枯骨遍及天下。”
黑暗中，嬴政目光如炬：“寡人认其罪，但天下一统，海内归一乃天道！寡人领众杰，率百万锐士，顺天而为，乃行大道，非宵小所能撼动。”
“寡人固有一死，但大秦之道，终将福泽万世，亦后继有人。”
嬴政话音落下。
周围的一切在这一瞬间重新归于黑暗寂静。
“咕……”
胸口的剧痛，让嬴政吐出一口鲜血。
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滴落。
寝殿之内，独自一人忍受着痛苦。
王……又如何？
即便是天下的王，又能如何？
是人，就会死。
片刻之后，痛苦稍减。
嬴政用手中的帕子，弯腰擦拭地上的血迹。
这一夜没有人知道在这寝殿之内，这位天下的王者到底怎样渡过的。
也不能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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