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长公主殿下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她的变化为什么如此之大。
只知道在太后的寿宴之上，她通身尊贵之气，直面北齐使臣，那番气度叫人折服。
就连太后对于她忽然的变化都有了惊讶。
“长公主的气派果然不凡，我国太子殿下定然满意，看来，北齐和南岳的这门亲事，是可成的！”
当北齐使臣试探性的又一次说出这话时，他们的探子回报中，宁死不嫁的长公主，又让他惊讶了。
“和亲乃是两国邦交，结秦晋之好，利国利民，当然可成！”
这是长公主亲自应下的，这次皇上还未开口要求，她便自己应下了。
何止是太后皇上，在场的人，谁不惊讶于她态度的突然转变，就连使臣都因此一时怔愣未说出话来。
皇上震惊过后就是龙颜大悦，这一次，他的女儿没有再让他失望震怒。
长公主言语如此明白坦然，北齐使臣自然见好就收，落了座。
高兴之余要有歌舞助兴，然则这南岳的舞姿最绝，除长公主外无人能出其右。
“若能见到长公主“飞天”一舞，传闻再现，臣定是不虚此行！”北齐使臣端了盏酒，遥敬皇上。
只是，这一次皇上未曾开口，长公主又施施然坐了回去，只是笑着递过一块糕点给太后:“皇祖母尝尝！”
太后明了她的意思，笑着接过:“好！”
“佳蓉，今日为你皇祖母祝寿，可一舞助兴。”
皇上看过来时，太后脸上的笑淡下去:“哀家不想看舞，今日佳蓉也累了，还是少劳动她，免得将将养好的身子更为虚弱的好。”
“使臣想看舞，我南岳的歌舞也是一流，至于“飞天”，眼下没有，日后在北齐想必太子殿下亲看了，不会失望。”长孙佳蓉抬头看向北齐使臣。
北齐使臣蹙起眉头，她的话，作为区区使臣，他还没有资格劳动长公主的尊贵跳一舞“飞天”。
寿宴之上，鸦雀无声，皇上的脸色并不好看，皇后端方的端了酒优雅的饮着也不说话。
下首的人们低着头，各怀心思，唯有太后将长公主递来的糕点全部吃下后起了身。
“哀家乏了，都散了吧。”她的长公主不高兴了，寿宴也就不必继续了。
太后宠爱长公主是连皇上都不能阻拦的，孝道是南岳传世的不变法则。
她要散了这场寿宴，谁都不能因此不满。
“佳蓉！”
“皇祖母，佳蓉这就回去了，眼下确实感觉有些疲累。”
“回去好生休息。”太后拍了拍长孙佳蓉的手，这才由着宫人扶着离开。
皇上起身送走了太后，长孙佳蓉也福了福身:“女儿告退。”
“去吧！”皇上面上不满，还是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
出了暖阁，一阵风袭来，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绿吟忙给她披上披风:“这夜里实在凉，长公主还是快些回去吧，别受了凉。”
“绿吟，你是不是觉得奇怪，我为何应下了婚事。”她抬头看着夜空，那一轮明月可真是亮啊，就是缺了角，不够圆满。
“奴婢不敢，只要长公主觉得可以，奴婢便觉得都是好的。”
“所以我才喜欢你的性子。”她收回视线，转身上了步撵:“回吧。”
大约是入夜了的缘故，就算宫道两旁都点了灯，长孙佳蓉还是觉得静得可怕。
她其实不太喜欢静，太静了就会胡思乱想，那些不属于长孙佳蓉的，关于北齐慕莞清的记忆会如潮水涌来直入心头。
她是谁，她突然有些恍惚。
北齐的镇国将军府里，那位明朗潇洒的嫡女，兵书骑射样样精通，最后还是敌不过一旨赐婚。
十里红妆风光大嫁，谁又能想到，那位人人羡慕的慕家姑娘，死在了新婚之夜，死在了王府深不见底的湖中，至死都没人能潜入湖底将她的尸身打捞上来。
那水，可真凉啊，现在只要一着了风，她都能感觉那股凉意席卷全身。
“长公主，长公主！”
绿吟的呼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她茫然看向绿吟，一时没能从回忆中走出来。
“长公主，我们到了。”
她这才看了看周围，是了，现在这里才是她的家，她的寝宫。
……
是夜
晚风吹打着窗柩，给静谧的室内带来轻微的声响。
青纱罗帐，熏炉飘香。
沉睡在楠木大床上的女子突然翻身坐起。
汗水浸湿了她的发，又顺着脸颊滴落在锦被上，她浑然不觉，只是伸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现在是夜间，四下安静，所以她喘气的声音显得尤为明显。
呼哧呼哧的，十分渗人。
许久，女子才稳定了情绪。
她动了动干涸的嘴唇，想要叫谁，但是想到什么，还是忍住了。
目光朝周围看了看，服侍的婢女在外间睡得正熟，黑暗中只有熏炉在吐露着香薰。
这里不是镇国将军府内自己的闺房，自己的闺房没有这样华丽宽大，也从来不点熏香。
揉了揉昏痛的额头，脑中的思绪慢慢清明起来。
是了，这里不是北齐将军府，她也不是北齐的慕莞清，慕莞清半年前就死了。
现在的她是南岳自杀未遂的长公主，长孙佳蓉。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太后寿宴上见到了来自北齐的使臣的缘故，那梦中的那些情形以往都是模糊不清，今夜格外清晰，就像是此刻真实的发现在眼前。
“我，就要回去了，父亲母亲，兄长，你们要等着我，等着我回去。”
她伸手触摸着看不见的前方，那里明明有她回家的路，以往都挡了棘刺，随着这次北齐使臣的到来，那条路一下就变得通畅了。
第二日，圣旨下来了。
封长孙佳蓉为端敬长公主，半月后前往南岳和亲，所嫁之人，是南岳颇有盛名的太子殿下。
与此同时，皇上让人送来一物，被锦盒精心装放，长孙佳蓉从未见过的，南岳最尊贵的东西——沉烟扣！
长孙佳蓉小心打开，入眼的光华惊艳了她，她猛的关上锦盒，不再轻易露于人前。
“看来，那个传言是真的，只是，父皇倒是真的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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