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如一等离开了警卫和视线撒腿就跑，没注意到有几道视线已经盯上了她。
郭子行挑了个梨边啃边慢悠悠地进城，其他的都分给昨儿出勤的一伙人了。
清甜的梨汁化开在嘴里，解渴润喉。不知想到了什么，郭子行突地一顿。
“不对劲。”
张警长问道，“什么不对劲，那小娘们儿出现了？”
郭子行不答反问，“你没觉着，那卖梨的不对劲吗？”
张警长认真想了想，“没有啊，有啥不对劲的吗？”
郭子行沉思着，他总觉得有些违和，却说不清哪里不对。
“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四方城素有“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格局，吕家的铺子就开在西南夹角处，清如打算先摸过去看看，再去花大爷儿媳家探探风。
随手将几个梨分给了几个乞儿，揣起铜元，往西南边儿去了。
一路左腾右闪，避开人多的地儿。等到了才发现吕家的铺子贴了封条，这可出乎意料了。
找了个在附近摆摊儿的小贩，往地上一蹲，开始打听，“小哥儿，这铺子咋了？古董铺还能犯事儿被贴封条呢。”
“嘿”，这小哥儿常在这儿摆摊，或许是知道些什么，“多稀奇啊，古董铺就不能犯事儿了，那古董铺犯的才多呢。”
清如装作感兴趣的样子，睁着求知的眼睛。
“看样子，小哥儿知道，那你跟我说道说道呗。”
这会儿没啥生意，小哥儿也得空闲，“来来，附耳过来，我跟你讲，这吕秀才卖假古董让人抓住啦。”
“不可能！”
清如脱口而出，说完后悔自己嘴太快，“那怎么可能呢，不是说这老板最老实不过，是不是有人仙人跳？”
“这我哪儿知道，反正啊，大帅府都惊动了，来了好几波人咧，里里外外都被翻了个遍，听说还有盗墓来的东西嘞。”
自家事自家知道，吕父是绝不可能卖假货，盗墓更是子虚乌有，心里觉得这事儿有异，“那他家都没请个律师吗？”
“那上哪儿请，他两个女儿都跑了，现在还抓呢。再说了，人郭大帅都说了，‘此人大奸’，那肯定是没跑了。”
这下难办了，郭大帅是四方城的守护神。这几年连年战乱，根本就不太平，但好在是郭大帅来了以后，严格治下，让百姓们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因此人们都很信服他。
“郭大帅亲口说的？”
“嗯呐，可不是真的。”小哥儿说的言之凿凿的，清如心里发苦。
“那他家下人呢，都去哪里了，是不是也抓起来了。”
“这可就不知道了，就抓了吕沛君一个人。”
小哥儿说着说着，才发现清如这个生面孔，心里顿时警惕起来，“你谁啊，问他们家干啥？”
清如回过神来，腼腆地笑笑，“那什么，这不是俺家太穷了嘛，想着家里有些个老年份的碗碟，想拿过来看看值不值钱。”
小哥儿来了兴趣，“那你拿给我看看呐，我可会看了，我在这儿摆摊儿这么久，多少也会点儿。”
“嘿嘿，谁将那东西带在身上了，我就是过来打听打听，既然卖不了那俺就先走了。”
小哥儿给她出主意，“哎，那你去当铺啊，城北还有家铺子，哎，你别跑啊。”
清如一边道谢一边跑，生怕再多说两句就要露馅儿。
吕家没几个下人，除了花大爷两口子，就是偶尔会聘他儿子儿子做事，还有几个散工。
清如不去找那几个散工，反正找到了他们也知道不了其中的关窍。
想通了这些，清如往城北寻去，她记得花大爷儿子就住在那边，期望花婆婆也在，这样也好知道些内情。
四方城四通八达的，但要寻近路，还就必须要过城中心一趟，这样去哪边儿都便宜。
“站住！”
清如正在赶路，忽被几个流里流气的人拦住。
这三四个人精瘦如柴，穿的也是粗衣麻布，但脸上精神气还好，一看就是贫穷却吃得饱饭那种，至于怎么吃得饱饭，估计和这行径脱不了干系。
“怎么，要钱？”
清如决定先应付着，再伺机而动。
为首的那个头上也缠着圈布条，吊儿郎当地抛着手里的长棍，颇为不屑地说道，“你刚刚卖的梨钱呢，给老子掏出来。”
原来是要钱，清如并不稀罕这几个钱，便配合道，“我…我并没有什么钱呐。”
“少装蒜，拿出来。”
那瘦猴儿狠狠一推，扯起清如衣裳来，清如岂能让她把她衣服扒开，忙往后蹭了几步，“我…我给就是。”
十几个铜元往地上一抖，趁着他们捡钱的当儿，清如撒腿就跑。
慌不择路的，哪儿人多往哪儿去，虽不见得有人能见义勇为，但也能多几分安心。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
“砰”地一声，清如直接被撞飞在地。顿时头晕目眩，双臂震得发麻。
“干嘛呢你，走路不长眼睛！”那人大喝一声，原来是撞了马头。
那马被大力一撞，发起疯来，那马四蹄犁地长啸一声，马背上的人被惯性猛地往前一耸，夹在马腹的大腿一松，整个人就往前腾空起来！
张警长急的一声大吼，完了完了，这大少爷要是被马摔下来踩死，那他也不用活了。
郭子行也很慌，但他虽慌不乱，赶紧双手抱紧马脖子，腾空的后半身往下一沉，双脚顺势一蹬，双腿还是紧紧的夹着马腹。
一面安抚一面勒住缰绳，好在这马是受过训练的，胡乱跑了一段路便慢慢冷静下来。
等马儿呼吸平静后，郭子行轻抚马背，这才翻身下来，怒气冲冲奔向罪魁祸首。
狠狠一巴掌扇过去，“干什么呢，给我把她抓起来。”
这一掌直叫清如半边脸肿起来，她含混不清地说道，“长官饶命，是那几个小贼抢了钱还追我，我才慌不择路冲撞了大人，大人饶命啊。”
郭子行这才看清，“是你？”那个卖梨女子。
清如肿着半边脸，浑身比早上更加脏污，滚了一身尘土，见郭子行问她，忙不迭点头，“是俺，俺早上在长官这儿得了几个钱，就被人看见了，他们抢俺钱嘞。”
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还带着哭音，倒是让郭子行皱着眉却没发作。
张警长这会儿也走了过来，听见了对话，“哎哟，这可惨了，你这一惊马，半条街都被你祸祸了。”
清如这才看向周围，离得近的几个摊都被掀翻了，卖吃食的更是不能看，糊烂了一地。
心里道声对不住，颇为窘迫道，“俺…俺不是故意的，本来还有几个大钱儿赔，这会儿都莫得了。”
郭子行一直观察着她，心里的疑虑还没放下，“就算不是故意的，这也得赔，都是人家的生计。”
清如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但人家说的也有理，盘算着回头取了钱，偷偷还给几个摊主。
这会儿还是装可怜的好，“俺…俺下次卖了梨，再还行不？俺身上一分钱都莫得了。”
“是不是他们几个？”张勋这会压着瘦猴儿几个过来了，让清如去认。
清如一看见瘦猴儿几个，恨不得上手锤他们几拳，要不是他们闹这一出，她何必又犯到郭子行手上？
于是恨恨道，“就是他们。”过去从他们手里抠出几枚铜元，“怎么还少了呢？”
瘦猴儿眼睛转得飞快，他也不是第一次被警察抓了，立刻喊着冤枉，“找错人啦，我哪里会抢钱哦，这都是我自己挣得。”
“胡说，这铜元和我的梨放一块儿，还带着梨香呢。”
“我家也有梨。”瘦猴儿反应很快，“又不止你家有梨，你凭什么说这钱是你的，你这是诬告，张警长，诬告也是罪来着的吧。”
眼睛朝他眨了眨，平时他都有向警察交保护费的。
张警长拿着钱在手里，随手掂了掂，“瘦猴儿，别他么睁着眼睛说瞎话，这钱还是我给这…你怎么称呼？”
清如一愣，“俺…俺叫翠儿。”
这个名儿，应该重合的挺多。
“哦，翠儿，这钱还是我给这翠儿姑娘的，它是你的吗？”
“我…”，瘦猴儿懊悔，他怎么就忘了，在城门口还是他亲眼看见张警长给的，这会儿再悔也来不及了，更何况根本不是抢钱的事儿，而是带出来的，惊了张警长身边这位少爷的马。
瘦猴有口难言，嗫嚅道，“张哥，我这…”
“闭嘴”，张警长喝止他，“别瞎叫啊，去牢里好好反省去你。”
郭子行冷眼看着张警长处理瘦猴儿，他的注意力主要还是在清如身上。
“大少爷，您看这事儿怎么处理啊？”
张警长装模作样地问郭子行，郭子行不在意地说道，“你看着办吧。”
“翠儿姑娘，你的脸没事儿吧？”
不妨郭子行又过来问她，清如冷静下来道道，“莫事儿莫事儿，那俺就先回家嘞，下回再来卖梨。”
“你这脸肿成这样，我过意不去，我替你找大夫看看吧。”
清如哪里敢和他多待，说多错多，“俺这样儿的，好养活，莫事儿，不用看大夫。”
郭子行却很坚持，“走吧，你一个女孩子家，破了相了就不好了。”
清如还想挣扎一下，“俺莫钱，等俺卖了梨再来看。”
郭子行拉住她胳膊，不由分说地推上了马车，提高了声儿道，“我郭家从来都是爱民如子，绝不会让良民受到委屈，你没钱，我自然会替你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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