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因为躲曲灵递过来的汤药一时没注意闻，现在才发现这药的味道不对劲。
垂眸看了一眼手上这碗深棕色的汤药，讥诮一声：“我若不喝，师父当如何？”
他都这样了，晨曦还是不放心吗？非要他的魂魄不稳才甘心？
墨星阑是曲灵教出来的徒弟，虽然没有亲自教过墨星阑，但他仍然对墨星阑了解不少，自然也知道汤药里的东西骗不过墨星阑。
无奈叹了口气：“为师又能如何呢？只想让你少受些罪。”
“呵，少受些罪？师父觉得，我如今在这，能少受什么罪呢？”
无非就是他若自己不喝，便叫人来逼着他喝。
也对，与其被人捏着下巴灌下去，他不如自己喝下去。
“师父，徒儿若真喝了，这副身子便彻底废了。您当真要徒儿喝吗？”
他的话说得可怜，可看向曲灵的眼神和声音却带着讥讽。
好似在对曲灵说，今日他若喝了这碗药，往后自己彻底变成废人便是拜曲灵所赐。
曲灵听懂了其中含义，放在腿上的手紧了紧，垂着眸良久没答复。
“呵，你当初又何必救我，让我死了更好。”
或许那样你就不用像在这样背着良心为他人做事，这样难以抉择，愧疚。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全都是你自找的。
墨星阑端着碗一口将汤药喝了个干净。
余光瞥见墨星阑把药喝了下去，曲灵心脏猛的一紧，下意识想伸手阻止，可手抬起一小段距离又让他生生止住。
墨星阑侧眸将他这细微的举动看在眼里，心里却有种报复的快感。
把碗递给曲灵，眉眼弯弯却不达眼底，声音也格外讽刺：“可瞧见了，一滴没剩。师父可以去向晨曦交差了。”
“……”
曲灵愣了一下。墨星阑的话像是一根针狠狠扎进他心脏，疼得他僵在原地。
曲灵不说话，墨星阑更不想说话，于是屋子里又一次安静下来。
不知是不是天气炎热的原因，外面竟连一只鸟叫声都没有。
片刻后曲灵垂眸看着手上拿着的空碗，自嘲地笑了笑：“你……恨……为师，对吗？”
说到“恨”字，他声音有些颤抖，好像这个字格外的沉重，让他难以说出口。
而说到“为师”二字的时候一股愧疚伴着两个字填满胸腔，让他觉得自己不配再对着面前少年说这两个字。
墨星阑低低笑了一声：“师父想听什么样的答案呢？”
恨吗？其实，也不恨，或者说，没必要。
曲灵没料到他会反问自己。
忍不住在心里细想起来。
恨？还是不恨？他希望他恨自己，可又希望他不恨自己。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他不该上心的师徒关系让他越发的不肯放弃了呢？
是他小时候那张像瓷娃娃一样可爱乖巧的小脸？还是他眼中那份可怜的憎恨和想要力量的渴望？
亦或是，他那为了变强，为了活下去，为了复仇什么都学的倔犟模样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曲灵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事已至此，你恨也罢，不恨也罢，什么都改变不了。”
对啊，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坚持走的路，已经无法回头了。
前方是荆棘之路。他以前阻止不了他，能帮到的也极为有限。
“师父说的是，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你还问什么？”
墨星阑就是这样，自己心里不爽，便要旁人遭殃。
曲灵被墨星阑一句话给问得如鲠在喉，一时竟有些气恼。
可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生气，且墨星阑说的好像也没问题。只好做几次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池塘里的荷花开得茂盛，你可以出去走走。”还是赶紧转移话题吧，免得被气死。
墨星阑却面带讥笑：“外面天气那般炎热，我这身体可受不住。”
曲灵：“……”
算了，他还是别说了。
他站起身：“既然如此你便好好休息吧，一会儿会有仆人把饭送来。”
说完他拿着空药碗，快步离开。怎么看都像是在逃跑。
墨星阑看着曲灵走出门，待房门被关上他才收回视线。脸上讽刺的笑意渐渐淡去，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曾能举千斤之重，如今连玄黎都拿不动了。
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心里的落差依旧很大。
可事已至此，再难过都没用，只要事情跟着他计划的走便好了。
收整好情绪，墨星阑翻了翻左手，将左手手背朝上。
五根手指修长苍白，可那枚该一直戴在无名指上的凤戒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
他将右手食指指腹轻轻放在左手无名指，原本佩戴凤戒的指节处摸索了两下。
一道微光闪烁，凤戒渐渐浮现。
凤戒和凰戒是一对，早在墨星阑和初九成亲后没多久墨星阑就找时间用同心秘术将两枚戒指连接在了一起。
只要凰戒不毁不灭，凤戒也将无法被毁灭。而只要初九不死，凰戒就不会消失。
另外除去主人和伴侣其他人别想将它们取下来。砍手也不行，因为它们有自己的意识，若察觉到有人想砍主人的手，它们会形成一道结界将力量反弹回去，若对方实在太强，它们就会自动飞进主人的识海藏起来。
墨星阑如今修为被废，灵根被毁，识海也没了，凤戒便原地消失藏了起来。
只有墨星阑知道它在哪。
墨星阑在凤戒凤头的位置轻轻摩挲，喃喃自语：“你说，九儿现在在做什么呢？她是不是找我快找疯了？是不是又哭了？她有没有想起我跟她说的话？不能让她知道，我又要伤害自己了。不然她肯定又要生气了。你也别告诉她。”
凤戒忽闪忽闪的，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墨星阑自言自语了一会儿，从凤戒中拿出一个装丹药用的玉盒。
打开玉盒，灵气萦绕，一股闻之让人身心舒畅的丹香飘出。
里面躺着一颗颗缠绕着金色纹路的红色丹药，一眼看去尤为漂亮，仿佛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这便是之前初九询问墨星阑的血元灵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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