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大哥节哀，一声声大哥保重，不绝于耳，刘瑜何曾不知，自己的这一生安危关乎满城百姓，不然他怎么会用命去做这城关？
只是没想到，他的兄弟却先走了一步，从京都到这胜雍城几个兄弟跟着他一路走来没过几日好日子，临了临了，却交代在这里。
“大哥，现在当务之急是让二哥安息，二哥他身上的伤实在是太多了，我都不敢用力碰……”
老五说着又要跪下给老二打理仪容，可是举起帕子的时候就被刘瑜拦下了，“我来……”
刘瑜的声音沙哑像是掺着沙粒一样，老四哪里让他受累，这样的身子本就伤了元气，“大哥，你身子不好，要不交给弟兄们吧。”
说着就将帕子从小五手里接过来，可是刘瑜连眼皮都没抬，依旧淡淡说了句，“给我。”
老四看着他脸色灰败，整个人没有半分神采，心里不好受，可是却不敢再劝阻他了，其实他们都知道大哥把老二看的有多重要，如今天人永隔大哥这是五内俱焚。
接过来帕子，老四将水盆往前凑了凑，刘瑜将帕子浸在水里皱了皱眉，“冷了……”
老四一愣，连连说道：“我这就打点热水来。”
话未说完就见老三已经端着一盆重新打好的水进来了，“大哥，这回正好。”
刘瑜也没说话，机械般的洇湿帕子，整个人浑浑噩噩，看的几个弟兄忍不住无声落泪。
“老二，是哥哥没本事，哥哥不能带你回京都，还让你死前遭了这么大的罪，都是哥哥对不起你。”
“是我刘瑜没用，搬不来救兵，让兄弟们都跟着一起受罪，老二啊，是我刘瑜对不起你，若是来世，哥哥定会补偿你。”
刘瑜说着心口就像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啃食一样，阵痛难忍，实在没忍住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一滴一滴的滴在手背上也落在了那已故之人的手背上，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印记，是通往来世的记号。
“大哥！你……”老四不知道该怎么劝他，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何为相顾无言，最后只能不发一言的替他清理的嘴边的血迹。
“老四，将我箱底的金丝锁子甲取来！”
金丝锁子甲，那不是先王为了为嘉奖他特有的赏赐吗？
刘瑜没有理会众人的不解，自顾自拿着帕子给榻上的人擦拭着血污，“我的兄弟怎么能不带着一身好衣衫走呢？”
“这件金丝锁子甲是圣物定能给我兄弟引路，让恶灵避让，哥哥知道我兄弟不易，自然不会让你没银钱傍身，这金缕衣说句不好听的，上面的金子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老四没有说什么默默出去了。
“大哥给二哥擦擦身子吧。”
老三见他没说什么，帮着刘瑜将老二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甲胄给一点点的褪下来，上面不少甲片已经残破不全了，还有些残片已经嵌进了血肉里，大大小小的残片处理起来是个精细活，一片片染着血迹的甲片被人尽数取出。
“大哥锁子甲取来了。”
老四将手里布包递轻轻放在榻边，刘瑜沉了沉眸子，眼前赫然是一个普通的布包，可是打开后仿若一道金光闯入眼帘，这件东西在他手里已经上了些年头，可是却还能有如今的光泽足可见刘瑜有多么珍爱。
倒不是因为他的价值而珍惜，而是那段舍身忘死的岁月，他带着兄弟们东征西伐不知春秋不问岁月。
本以为带着他们躲开朝廷是非远离争斗，来到这边塞之地就能安度余生，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们没有人能阻止命运，逃不过终究还是逃不过。
“这件金丝锁子甲老二最喜欢，他以前还跟我放下豪言，说以后自己也要用军功挣下一件一模一样的来。”
“呵呵，你们说他是不是个憨子，舍得一条命就为了一件衣服。”
“要不是为了咱们身后的百姓，就是荣华富贵封侯拜相都不值得舍弃性命。”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们从进军营的那一日便已经注定了要对不起父母亲人，我们的性命我们的一切都是家国的。”
“我可以是江上的风，可以是林间的叶，可以那烽火连天下的残垣断壁，可以是这世间的一切，却唯独不能只是父母的儿子。”
“如今老二终究是先走了一步，既然如此，这件锁子甲就当我将朝廷欠他的愿望给圆了。”
刘瑜声音沙哑，语气虽然平淡，可是却哀伤扑面，“兄弟们给你们二哥更衣，披甲！”
“是！”
在场的几个兄弟抱拳应道。
外面风雪漫天，将战场上的一切终究彻底掩埋，城中的百姓仿佛因为这一场风雪变得更加绝望。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如今胜雍城的这场难得的飞雪却给这座边关重镇蒙上了一层阴霾。
“闫十六！闫十六！在家吗？”
一个老者手上提个篮子在一户前停下敲了敲门，不一会就听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破旧的房门就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稍有风吹草动都能让它彻底罢工。
“在呢，在呢……”
房门打开，就见一身短打的闫十六站在门口，看的老黄眼皮都抽抽，说着还不忘了上下打量着他，“你这是在做什么？外面都下雪了你倒好过上三伏天了？”
闫十六听他一个劲的叨叨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不是说下雪了么，还有闲心跟我在这唠叨，还不快进来！”
老黄呵呵笑的欢快，“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在家没个饭吃吗？”
“喏，一会儿咱哥俩整点好的。”老黄一脸高深莫测的抬了抬自己胳膊上的篮子。
闫十六没好气的笑了，“那就进来吧，我瞅瞅你能给我带来点儿啥。”
两个人进了屋，老黄熟门熟路的将手里的篮子放到桌子上，“啧啧，你这地方倒是不错，外面看似破烂不堪，可是里面别有洞天，闫十六还是你聪明，你这家就是匪患到了门前估计都不想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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