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机械厂。
随着一辆辆卡车从外面运着人员回来，机械厂人事迅速开始行动。
仓库外，保卫处的人维持着秩序，那些被带回来的人排成三排，依次进入仓库中。
这些人中，有的双眼麻木，有的嘴巴里念叨着什么，还有的双腿发软走起路来都晃荡。
但没有人敢吵扰，更没人敢逃跑。
来到这里，他们没得选择，只能等着接下来的安排。
他们的命运，在这一刻悄然改变。
“下车，按照点名顺序排队进去，谁也不准乱！”
方亮大声喊着，然后车里的人被赶下车，一个个神情沮丧。
“焦鹏，左边去排队！”
焦鹏哭丧着脸，被人推着往前走。
后面传来陆续的点名声，他却发现来的人被分到不同的队伍里，显然这是有门道的。
“年哥！”
焦鹏来到队伍后，发现这里的人最多，而前面的那个有些熟悉。
试探着喊了一句，那人回头，眼眶子都肿了，不仅如此，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小鹏，你也来了！”
年哥回头看了眼，说话里都带着哭腔。
听到声音，前面不少人回头来看了眼，然后又回过头去，继续排队。
焦鹏见他这模样，又看到其他几个人，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不为别的，这里的大部分人，貌似，都是他们商量好的，要去找机械厂麻烦的人。
想到机械厂的人对他们的底细一清二楚，焦鹏瞬间后背冒出一层冷汗，然后冷风一吹，打个哆嗦。
“年哥，你也来了？这到底是…”
“闭嘴，不准交流！”
不等焦鹏开口，一旁的卫士冷着脸呵斥着，吓得两人忙低下头不敢说话。
随着人流往前，焦鹏也发现了不同。
三排队伍，他们的人最多，也最不受待见，值守的卫士大部分都在他们周围，脸色也是最难看。
中间的人少一半，却是没啥为难的，只是让人往前走。
最右侧的人最少，待遇也最好，每个人还能喝点热水。
焦鹏心里咯噔一下，登时想明白了。
这不同的对待，那就是，不同的处理方式啊。
而这不同对待的前提，就看自己干了啥事啊！
心里有些懊悔，自己不应该冒冒然的进来啊！
现在好了，家里人根本不敢为他出头，看看李占峰就知道了，这家伙半路上直接被扔到了街道办，说是连家里人都得牵扯。
哪还有人替他说话？
甚至他觉得，背后的人也不会为他们出头，甚至那些人自身都难保了！
悔啊，悔的肠子都青了。
仓库中，周围暖气炉烧的火热，一排排人来到桌前开始拿着资料审核起来。
“李主任，这是挑出来的学生。”
娄晓娥拿着一部分明细来到人事主任面前，上面罗列一长串的名字，后面则是一摞厚厚的资料。
早在行动开始的时候，机械厂这边已经有了计划措施。
根据不同的人给予不同的安排。
而且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送到西北去，只有那些特别的人，才会被送过去。
而且机械厂这边，是真的需要人手，缺口还真不少。
不论是总厂，还是一分厂，更不用说钢铁厂了。
杨小涛手上还有两个研究所，都需要补充新鲜血液啊。
这也是黄老跟上级沟通过的，所以才有了这次行动。
当然，这样的人才并不多，以前每年都是各个行业分配人手，然后再调配到需要的工厂中。
可这次…
机械厂是真的赚了。
“好，我安排人尽快转出劳动关系。”
李主任正忙着审查材料，虽然很急，但不能急中出错。
尤其是出身这方面，一定要弄清楚。
刚才就有一个出身地主的家伙混了进来，好在自己人发现的早，不然让这样的人成了机械厂的工人，那才是笑话呢。
“主任，杨总说了，其他人可以先办理临时的，但这些人才，一定要最快时间搞定。”
说到这里娄晓娥眨眨眼睛，想起杨小涛的话。
一个国家耗费时间，金钱，人力物力的学生，懂知识的人，让他们下场打螺丝，那不是浪费是什么？
浪费可耻啊！
娄晓娥就清楚，杨小涛对这些人的看重，可不敢马虎。
李主任立马明白。
这是抢人啊，这年头，大学生可都是抢手货。
每年学校里毕业的就那么点，分到全国后更是杯水车薪。
现在，有这机会在，肯定得先把肉吃到嘴里啊！
又想到杨小涛的能耐，这些人估计十有八九是出不去了。
李主任心里感慨着杨小涛的手段，谁能想到这种时候还能螃蟹腿里挖肉吃。
真，不愧是杨总。
“晓娥，快跟我去！”
刘丽雪突然跑过来，拉着娄晓娥就往外跑。
娄晓娥顾不得多说，只能喊着，“李主任，办好了交给一车间的黄主任！让他安排人手！”
“去吧，我明白！”
李主任低着头迅速审批着材料。
刘丽雪拉着娄晓娥就往前跑，“快点啊！”
“不是，我去干嘛？又不是宣传科的！”
“哎呀，现在还管什么宣传科不宣传科的，你们这些后勤的人不就是哪里需要去哪里嘛！”
娄晓娥撇撇嘴，“我们也有自己工作的好不好！”
“别说了，一会儿帮忙啊！”
说话间，刘丽雪已经拉着娄晓娥来到地方，面前七八十号人都是经过筛选下来，“主动”成为一名光荣工人的新同志。
至于其他人，自然由别人带领，不过这些人却是要尽力争取的！
“大家好，我是红星机械厂宣传科的刘丽雪，大家可以叫我刘干事。”
“在这里，欢迎大家能够加入到红星机械厂这个工人大家庭里，一起为建设祖国的明天奋斗努力。”
下方众多青年互相看了眼，有些人眼中已经比来之前多了份光彩。
毕竟成为机械厂的工人也不错，回家跟爹娘说了，也算是好去处了。
当然，这是想开的人，更多的还是忐忑，不知道自己的安排在哪里。
“同志们，接下来看到的就是我们机械厂的成长历程…”
“当初我们从轧钢厂开始…”
“这是我们第一台拖拉机，没错，就是蒸汽的。西方世界用蒸汽机开启了工业革命，而我们用蒸汽发动机，打开了农业机械的大门…”
……
“大家看过来，这是我们在杨小涛同志带领下独立制作出来的，我国第一台高精密机床，现在…”
啪啪啪
随着刘丽雪说完，人群里已经有了掌声。
更多的人将脸上的不可思议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激动。
一抹为国家发展的自豪！
而随着刘丽雪娄晓娥等人带着队伍在纪念堂中转悠，一点点将机械厂的成果展示出来，更多的人心中，终于有了变化。
慢慢的，他们开始改变内心中，原有的印象。
另一边，焦鹏看着身后的十来人，又看向前方越来越近的桌子，心里清楚，这次行动，估计是结束了。
不为别的，那些回来的车子都少了，说明机械厂只是针对一少部分人。
而不幸的是，他就是这一少部分的人。
焦鹏猜的不错，机械厂的行动突然而迅猛，结束的也快，整个四九城传开消息的时候，出击的各个小队已经回来了，任务完成了大半。
可这并不意味着结束，相反这只是正餐前的小咸菜，真正的大餐正一点点端上桌子。
红星机械厂，一分厂。
孙国坐在桌前，身旁坐着两名记录员。
看着下方局促的刘岚，放下缸子，神情凝重。
“刘岚，咱们也是轧钢厂的老人了。”
“我孙国什么性子你清楚，找你来，自然是有把握的！你不说，还有其他人交代！”
“不过，你痛快说了，对你，对马华对你们的孩子，都有好处。”
“话说到这里，你好好想想。”
孙国看着低头的刘岚，心里清楚，想要刘岚吐露出来，单单靠这些那是不行的。
毕竟，她交代的可是以前跟李怀德的丑事。
当年在轧钢厂他们就听到点风声，说李怀德在厂里乱搞男女关系，可是一直没有抓到真凭实据。
直到杨小涛将任务交给他时，他才知道，原来那个女人就是眼前的刘岚啊！
此刻，刘岚手指头搅在一起，心中满是慌张。
上次李怀德回来跟她见过一面，也询问她的生活情况，虽然没明说，但暗地里还是想跟她保持地下关系。
可被她直接拒绝了。
以前为了生活没得选，可现在她跟了马华，又得了傻柱的一些本事，加上她在一分厂的工作，日子苦点，却也甘甜。
她只想着好好的过日子。
但这种生活，偏偏被人打扰啊！
只是她也清楚，以前做下的孽，早晚要还的啊！
可就这么说了，那马华会怎么想自己？
或许马华不在乎，但其他人呢？
这一分厂，还怎么待下去？
以后的日子咋过？
刘岚心里头挣扎着，彷徨着，不知所措。
见刘岚内心挣扎，孙国再次拿起缸子喝了一口，然后淡淡说道，“对于你的情况，我们多少了解些。”
“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一棍子打死。”
“只要你据实交代，杨总说了，可以将你们全家安排到二厂去！”
话音落下，刘岚猛地抬起头。
“杨总？二厂？真的？”
声音有些干哑，却是异常响亮。
孙国点头。
“杨总亲自交代的，你也知道他的为人！”
“二厂那边的情况你们应该知道，待遇好处不差，只要肯踏实工作，好日子不远了！”
“杨总已经为你们考虑了，怎么选择，你自己拿主意吧！”
孙国说完，刘岚抬起手背摸了一把发红的鼻子，然后坚定的说道。
“厂长，我说，我全说。”
下一秒，刘岚陷入回忆当中。
“那是56年吧，还是轧钢厂的时候，我家孩子病了，家里…”
“打那以后，我就成了李怀德人…”
“每次过后都会给我们一些钱…”
刘岚说着，记录员一点点记着。
“你还知道其他的事吗？”
孙国又开口询问，刘岚想了会儿点头，“我还知道，他以前在八大胡同那里有个相好的。”
“有一次那个的时候，我闻到一股胭脂味，就问了一句，他那时候享受着，就回了句说昨晚去八大胡同了…”
“还有，他经常那轧钢厂的物资倒卖出去，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钱票，当然他一般都不出面，都是别人来做…”
“还有还有，他这次回来和我说，要我密切注意一分厂的动静，尤其是一分厂的领导，一旦有什么过失一定要告诉他。”
“他还说了，说厂长你比不过王国栋，都是因为杨总的缘故，所以说你肯定有气，要我看着，好利用…”
刘岚的大嘴巴一旦说开，那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根本没看到前面孙国的脸越来越黑。
等刘岚将知道的都说了，一旁的记录员让其按了手印，孙国起身拿着资料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骂着，“狗日的李怀德！”
“该死的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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