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胜利的焰火（一）
通天晓听到这孩子不再一身沉郁气息地称呼他“指挥官”，而是认真地叫了他的名字，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天气回暖的声音。引风终于摆脱了愧疚的情绪，恢复了精神头，这让通天晓内心迸发出欣喜的火花。然而，他很快又被小少年口中的“已经通知”四个字深深吸引，心中涌起了强烈的好奇。
他的办公室是全利刃城信号屏蔽最严密的地方，没有录入身份信息的人根本无法把任何消息发送出去。那么，这个孩子究竟是通过什么方法做到随时随地传递消息的呢？
有些好笑地回想起引风曾经破解了层层防护的会议室屏蔽系统，直接在会议室里开一个太空桥扰乱了他们的军事会议，通天晓猜测，或许这个掌管过复兴军科技部的孩子拥有某种特殊的通信设备，或者掌握了某种不为人知的信号传输技术？
通天晓起身，拿起孩子放在小柜子上的点心盒子，轻轻放进孩子的怀里，顺便在他的头顶轻轻揉了揉：“饿了吧？你的能量摄取处于低水平，你对进食的欲望克制得有点过于严苛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急于一时，这个孩子接受了竞天择多年精心培养，是复兴军高层眼中的有力竞争者，能把情感和理智分得很清楚。
现在，双方刚刚建立起信任，通天晓觉得应该给孩子保留一些自由空间。他不想让孩子觉得他是一个专制的家长，从而把孩子赤诚的心推远。
但是，关乎战局的大事，通天晓还是打算问一问的：“既然我们的计划已经泄露，你怎么能保证仍然能按原计划进行？”在询问的同时，他仔细观察着小少年的表情，想要知道对方是否介意自己刚刚不小心有些越线的亲近举动。然而，他看到的只是一只把脸埋进点心盒子嗅来嗅去的小馋猫。
“……我……可以让你亲眼目睹竞天择在爆炸中灰飞烟灭。”白虹的声音从点心盒子里面传来，稚嫩的声音，却带着满满的坚定。就算他并没有把所有计划详细说出来，但是通天晓仍旧觉得他给人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
白虹沉浸在通天晓带来的香甜味道中，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惬意。爱人递过来的零食，爱人的怀抱，爱人的关心，还有爱人的摸摸脑袋瓜……都在逻辑中枢里和这点心的香甜味道建立了联系。
半晌，他才舍得从盒子里抬起头来，用餐锥插起一只漩涡狐狸形状的紫色能量凝胶，轻轻咬了一口，补充道：“只要你保证两天之内不攻打山谷行宫。”
通天晓微微一愣，也就是说，这两天，汽车人只能被动挨打，等着复兴军的攻击，而不能主动出手？在军事会议上，引风曾经这样说过。通天晓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追问道：“为什么一定不能攻击？”
“会吃亏呗。”白虹的光学镜因为爱人与美食同在带来的好心情而微微眯起，“今天来偷袭的复兴军，你有没有感觉到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看着小少年光学镜中淡蓝的光晕一闪而过，按照以往的经验，通天晓觉得，恐怕一个恶作剧正在进行中。只是他不知道被整的这次是谁。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们应该是复兴军的精英部队，战斗力很强。力量、速度都远超以往我们所遇到的所有复兴军。”他仔细回忆着刚才战斗中的细节，那些复兴军士兵的动作更加敏捷，攻击也更加猛烈，确实和以往有所不同。
白虹看着自己的手指，那里，是反电子护腕的开关：“他们最明显的不同，是所有人都额外装配了一副胸甲。”他有些不满地看向通天晓：“难道这么明显你都没发现吗？”
“我看到了。那是什么？”通天晓仔细观察着孩子的表情，试探着问道，“你的作品？”
白虹漂亮的眼睛瞬间弯了起来，极浅淡的蓝色在那片皎洁的莹白之中闪过。他倚靠在床头的墙壁上，看着通天晓，嘴角微勾：“那是我根据灾尔萨斯正在进行的一项重要实验进行延伸之后，在战场上的应用。你看，效果是不是好极了？”
“……好极了！你让复兴军的战斗力提升了两倍。”通天晓干巴巴地称赞道。他心中不禁有些担忧，如果复兴军的士兵都装备了这种胸甲，那汽车人将面临巨大的挑战。
接着，他问道：“你让我等两天再攻击复兴军，是打算……？”
白虹认真地点点头，煞有介事地回答：“你猜的没错，我想留出时间来，让整个军队都装配上这种胸甲，以后汽车人就再也难以战胜复兴军了！”
通天晓无奈地扶额：“别开玩笑了！到底是为什么要再等两天？”
白虹凝视着通天晓，眼中闪烁着满目的欣喜，看来，他是真的完全信任自己了。
“行吧，那就不开玩笑了！”他轻声说道，随即默默地咬下了点心狐狸那造型精致的尾巴，“其实，理由很简单，因为完全没必要。复兴军的人，注定是要走向毁灭的。我们又何必浪费我们汽车人战士的宝贵性命呢？”
通天晓点了点头，表情严肃：“但如果是复兴军主动出兵，我们必然予以全力出击。”
“他们不会。”白虹笃定地回答，“燎原虎几百年前曾经找灾尔萨斯做了一副胸甲，除了保护火种，还有功能之一就是屏蔽火种信号。他身上的这副新的胸甲，是我亲手做的，在增强战斗力的同时，也具有相同的作用。”
“所以，竞天择那边只能看到他带出来的士兵们只逃出来几个。他们也只带回了燎原虎被俘的消息，根本查不到燎原虎的健康状况。他生存能力极强，他们绝不会相信他会死。他们只知道他一去不返，却没有人知道他的现状。因为他一消失，情报部埋在利刃城的暗线就被拔除了。竞天择怀疑我有二心，燎原虎平日和我关系非常好。”
“而我，在这里。”说到这里，白虹闭上了光学镜，无声地叹了口气，用讽刺又玩味的语气轻声问道，“你猜，多疑的竞天择他们会怎么想？”
通天晓有些愣怔地回答：“怀疑他叛变了？”
白虹沉痛地点点头：“按照内阁那些人的行事作风，一定有人会这样和竞天择说。他自己也会怀疑。但是燎原虎跟了他很久，他一贯喜欢让人以为他十分宽仁。所以他会给燎原虎一点，时间回复他的呼叫。不会马上夺取燎原虎军事指挥权。如果按照你的想法，燎原虎被俘了，正应该趁着复兴军士气受到重大打击的时候，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可如果他提供了大量复兴军的暗线情报，我们就应该集中主要精力先拔除利刃城的钉子，以保证两军交战之中最基本的信息安全，再谋进取，必然事半功倍。”
通天晓了然地点了点头：“竞天择也这么想……所以，我们暂时按兵不动，正好在他们暗中调动物资，给军队分配新装备和补给的时侯，找到合适的机会给我们的人撤出来。”他看着抱着点心盒子缩成一团的引风，“你一直让我不要出兵，是在来行政大楼的时候就计划好了一切？”
“从来不会固定不变的计划。只是机缘巧合罢了。”
白虹垂眸凝视着手里的狐狸形点心，忽然一口咬下了它的头颅。软弹凝胶在齿间爆开的清甜里，他像是看见亡者的能量液在阴谋的罗网中飞溅，一颗又一颗火种在黑暗的角落黯淡下去直到熄灭。
少年的莹白色目光深处泛着冰晶般的幽光，翻涌着火种源幽蓝的暗潮——那里面沉淀着太多用逻辑模块无法解析的混沌。喉间滚动着，随着香甜点心吞咽下的，是所有的倾诉，仿佛连火种跃动都浸透了硝烟与罪孽。
通天晓的感知系统敏锐捕捉到少年周身逸散的能量扰动，那恐怕就是引风的内心世界在善恶边界剧烈震荡的微妙电磁波所产生的能量涟漪。他轻轻按住少年与白虹如出一辙的肩甲，语重心长地劝导：“就像塞伯坦的大地永远存在明暗之间模糊的交界……”
通天晓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长辈的慈爱与关切，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这个陷入困境的孩子："；光明与黑暗本就是同源而生的双生子。那些在复兴军营地度过的昼夜，那些被迫执行的阴谋与谎言，那些你遇到的坎坷，都不过是命运在你灵魂熔炉里添加的特殊合金——它们让你比同龄人更早懂得，真正的堕落不是身处黑暗，而是被黑暗同化。而真正的强大，不在于你手握多少力量，而在于你是否具备智慧与能力，去恰当地选择并施展这些力量的方式与程度。就像，你所做的这样，即使挫折重重，仍旧选择反抗暴力统治，为和平而战。”
“以前有一位战友曾经告诉我：每个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人，都要经历三次淬炼——第一次是坠入深渊，第二次是在深渊里看见光明，第三次……是带着深渊的烙印重返光明。”
“你虽生于火种源之井，但一出生就和复兴军的人生活在一起。虽然没有给你正常的童年，但是，毕竟他们教导你，养育你，你对他们产生深厚的感情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单是你，很多派入敌方卧底的人，在回来之后，都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心态。对敌人产生这些感情并不是错误的，相反，这恰恰证明了你的优秀。因为你的纯洁灵魂并没有被他们的残暴污染。所以，你不需要去排斥和压抑，更不应该否定自己。”
白虹愣愣地望着通天晓，手里咬了半截的点心都忘了吃。他目光中的暗流隐去，渐渐地绽放出明亮的光芒。
“你说的这番话比我所有受到的教育都有用的多。不过……”少年眉梢一扬，笑得明媚极了，“尽管你教了我这么多，我也不想叫你老师。”
他慢悠悠把剩下的点心全部含嘴里：“因为我现在所有的老师，除了燎原虎，都要被我送去见普莱姆斯了。”
“也不知道那老头会不会因为他们太臭而拒收呢？这些炉渣，对权力的追逐，对生命和荣誉的漠视以及对人性的侮辱，早已经让他们的灵魂烂透了！”
“你是一个好孩子！引风。”通天晓站起身，现在看起来小少年已经完全不需要自己的安慰了，“我期待着，你送给我的礼物。”
白虹把餐锥插回点心盒子的暗格，也随之站起身来：“我的通天晓，等着看吧！胜利的焰火，会毁灭那片黑暗，把那些身处黑暗的人们带回光明。”
他注视着面前的人：“包括你。”
有人会和通天晓说什么“带着深渊的烙印重返光明”这种话，想来那个时候通天晓一定是身处黑暗的，就算他现在看起来还算正常，但是自己的死亡必然给他留下了深深的伤痕。
那么我们就带着那些在苦难的中挣扎的人们，一起走出深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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