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从缉毒宣传部忙碌的工作中抽身，安阳和江涛带人去了老屋村38号。
小张还留在广场处。
宣传工作结束后，小张和同事们打了声招呼，没有回市局，打车离开。
扫了一眼手机上的红点，林默又抬头看向前面的出租车，突然有些不安起来，这个路线是去哪儿的，他太过熟悉。
红点停止快速的前行，缓慢地停在了红林小区内的11单元楼下。
隔着一段距离，林默掩在灌木丛后，看着小张下了车。
他的眉头紧锁，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红林小区11单元是李仕明家！
小张是来找李局的？
怎么会？
他在审讯室里审问老狗，小张在隔壁审讯室里找电池，突然，审讯室的门被打开，李仕明一脸惊骇。
找电池？掐监控？举报电话是谁打的？小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为什么会查不出来？
“林默，有些事并非没有痕迹，只是你想要抓住的人权力远远高于你。”
闻山的话突然在脑海里浮现，李局，他父亲的战友，看着他长大，带他入缉毒口的人，他的师父，训斥他教导他关心他的人，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林默的身体紧绷，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可能的！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兴许小张过来并不是找李局的，11单元住着的可并不止李局一家，还有那么多户人。
即使，即使真是来找李局的，也不一定就是，不一定就是……
可是，这个时间，李局已经下班到家了。
别慌张，林默！
一切都还没有定论。
他握紧了拳头，咬合肌肉紧绷颤抖，眼眶被寒风刮得有些猩红，几秒后，他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正当小张抬脚要走进11单元时，李仕明突然从门里冲出来，他好像没注意到小张，径直上了停在单元楼下的车，然后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林默一惊，出什么事了？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小张也突然跑了起来，四处张望找到一辆共享电动车，骑上后离开了红林小区11单元。
怎么回事？
林默心里顿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追谁？李局还是小张？
林默快速上了车，启动丰田汉兰达，车子冲向路口，神思一动，方向盘打向右边，朝小张的方向追了过去。
小张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他的视线内，他已经扔下电动车，奔向小区外，伸手打车。
林默扫了一眼车牌号，给商贞菊打电话。
一向慢吞吞的商贞菊第一次用这么急的语速，“有什么事，快说！”
电话那头的脚步声急促杂乱，还有些交谈声。
林默一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和平时的一样，“商局，你在哪儿？我打李局的电话打不通，我想找你们商量一件事儿，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商贞菊似乎停下了脚步，“榆木脑袋通窍了？终于肯找我们两个老头子聊聊，但今天不行，省厅里紧急招开会议，我们俩都得去。明天，明天你直接来市局。”
“哦，那……”他还没说完，然而电话已经被挂断。
所以李局刚才这么急，是去省厅里开会吗？出了什么事？这么急？
林默一边盯着前面的出租车，一边给叶泽打电话，“叶泽，你知道市局里出什么事了吗？李局和商局他们……”
还没说完，林默的眉头蹙了起来，怎么叶泽那边也一阵杂乱？
叶泽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市局里突然接到省厅命令，全员备枪备车待命出发！”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
全员备枪备车，可又没有说是要出什么任务？
李仕明和商贞菊突然被叫到省厅去。
通知他们的人一定是韩国栋，莫非又是大型贩毒集团交易活动！
林默突然想起一个关键，如果李仕明真的有问题，那这场行动计划岂不是可能有泄露的风险？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
现在顾不得什么确不确定，有没有证据，时间来不及了，他挂断叶泽的电话，打给韩国栋，“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林默一遍遍打过去，机械冰冷的声音一遍遍响起。现在该怎么办？再打给商局吗？如果商局也……
他刚才应该跟在李局后面的，该死！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打给商局，铃声响起，打通了，怎么不接？快接啊！
方向盘被攥紧，手指用力得微微泛白，机械冰冷的声音响起，“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商局挂了他的电话。
再打就是忙音。
前面的出租车已经驶离市区。
他要是折返回省厅通知，得要一个半小时，一个半小时，比不上一通电话的速度，一个消息的速度，等他折返回去这边的事情可能已经完了。
来不及！
林默只得先给韩国栋发了短信，可是韩国栋也不一定会看消息。
从小张方才的反应来看，应该和这件事是有关的，一定有关。
交易现场就是小张要去的地方。
他只能这样赌。
出租车在郊外的一片废弃化工厂前停下。
寒风呜咽呼啸着。
场坝上堆着的废弃铝片被风刮得哗哗作响。
天已经暗下来了，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周遭的荒草灌木漆黑一团，如魅如魉。
化工厂从外看并没有透出光亮。
小张下车后没有抬脚就走，警惕地四周探看，出租车在漆黑的荒野道路中开远，两束车灯是唯一的光亮，然后也渐渐消失不见。
此时的林默已经蹲在大团大团的枯黄草丛中。
警惕逡巡四周后，小张抬脚往化工厂走去，他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喂，闻哥，我去找李仕明，可他突然就着急慌忙地走了，我都没来得及说句话，消息怕是已经泄露了，今晚的行动还要不要继续？”
“继续。”
“可是消息一旦泄露，这批货和兄弟们就……”
他的话被电话那头的闻山淡淡打断，还是那两个字，“继续。”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
小张神情肃穆，整个人神经都紧绷起来，他缓步进入化工厂。
林默急速轻声奔向化工厂，掩在一根化工大口径管道后面。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工厂大门正对南边，他此时在东边，东边是支在厂房外的管道，有高耸直至顶楼的，横着连接厂房躺在地上的，那边还有七拐八绕的细铁管。
墙边钉着一竖钢筋梯。
西边和北边情况尚不清楚，但要开车进化工厂，路只能正对南边的这一条。
林默正要设法进去时，突然听到化工厂正门那扇已经生锈有些摇摇欲坠的铁门响了起来，有人推开了它。
林默一惊，靠墙探头，是小张，他怎么出来了？
这化工厂四处漏风破洞，林默竖着耳朵细听，没有其他人的说话声，也没有其他的响动。难道人还没有来吗？
他正疑惑时。
远远瞧见了漆黑荒野中亮起几道车灯。
林默神色一凝，来了！
……
省厅公安厅大会议室里，气氛严整肃穆。
副处级以上的干部都坐在了这里，韩国栋坐在主座，见人到齐，沉声开口。
“同志们，据可靠线报，两个小时后，泰州市郊外废弃化工厂将会进行一场大型毒品交易，数量高达300公斤。”
“毒贩集团就是十六年前，不，现在应该说是十七年前，十七年前犯下0612案的犯罪团伙再次出现在泰州。”
“拿不下他们，这300公斤的毒品第二天就会散在泰州各个角落，毒害泰州百姓的身心健康。”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着桌子，说话掷地有声。
“此次行动，以泰州市缉毒支队、刑侦支队、特警队为主要力量，势必要将这个毒贩团伙一网打尽。”
“时间紧迫，我没有提前和各位知会一声，已经径直下达各队的出发命令。”
韩国栋的办事风格从来都是这样，会绕过那些繁杂的程序，掠过要顾忌的层层关系，他对敌人和对自己人都有着同样的敏锐和警惕性。
这一点让很多人对他钦佩，却也对他颇有微词。
可奈何这位的背景关系不仅硬，自己的本事也很硬。此时，紧急情况下，纵然对他的做法有不满的情绪，也得暂时按压下来。
待事情了结，任务完成再说。
韩国栋严声说道：“拿化工厂的结构图来！”
一张详细的化工厂结构图立时拿来在会议桌上展开，实验室、中控、废气排放、污水处理、车间等位置一清二楚。
化工厂只有一个正门，但这已经是七八十年代废弃掉的化工厂，年久失修，可能会存在其他逃跑的地方，东边的中控和车间墙体外有窗户。
“狙击手盯紧窗户外围，正门堵死！将他们全部围在化工厂里，今晚，瓮中捉鳖。”
李仕明的神情肃穆，一动不动，看似好像在听韩国栋说话，实则神思恍惚，如坐针毡，他下楼的时候看见小张了。
可他没有理会，径直上车离开。
韩国栋这个人总给人一种感觉，在开这种紧急行动会议有个习惯，总觉得他会不经意间扫视着每个拿起手机打电话或者发消息的人。
他对每个人似乎处处都透着一种警惕感，这是不信任。
这让坐在会议桌上的人有些不自在。
此时的李仕明就分外觉得不自在，面上神情未变，可桌底下的手已经捏紧了手机。直到现在这一刻，他才知道小张来找他的真正目的。
这场行动……是警方赢还是毒贩赢？
无论哪一方赢，他都将面临人生全盘皆输的结局，他左思右想，反复衡量对方手里的筹码和自己手里的筹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韩国栋已经发号施令，会议室里静默下来，气氛依旧紧绷，墙上挂的钟表“嘀嗒嘀嗒”的声响在这一刻格外清晰。
心脏不由自主地随着这声音紧张跳动，连每个人细微的呼吸声也凸显起来。
战斗，抉择，输，赢，都进入了倒计时。
距离交易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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