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佳婷心里诧异，面上不显，“邓多娜？就是那位波希米亚的女巫？”
“嗯。”
孙佳婷觉得老板的画风越来越诡异。
五年前，裴意然刚刚知道童司韶的死讯时，特地飞去洛阳白马寺，在寺里住了半年，每天只知吃斋念佛，隔绝一切红尘俗事，后来Flyd出了点问题，还是林郡长亲自上山逮人，不知林郡长与他说了什么，他终于下山。
从那以后，裴意然开始积极请医看病，治疗他的过敏症。
就在大家以为他渐渐淡忘了童司韶，打算过正常的时候，殊不知，他突然变本加厉。
就在前年，他飞去西藏见了一名萨满，与他促膝长谈了七天，买了一堆圣物回来，包括鼓和鼓鞭，看那样子，仿佛要通灵。
而今天，他居然想见邓多娜。
众所周知，邓多娜是一名饱受非议吉卜赛的女巫，有人相信她真的可以通灵，有人又说她是一个骗子。
游走在科技前沿的天才，现在居然想去找一个女巫求助，这也太卑微了，不免让孙佳婷替他委屈。
孙佳婷张了张嘴，看到裴意然目光飘向窗外，一副厌世的模样，终于还是闭嘴了。
她只是个下属，又不是他什么人，即使再替他着想，也只得听命行事。
邓多娜的档期很满，已经排到半年之后，孙佳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预约提前到二十天以后。她以为裴意然会责怪她办事不力，但裴意然听说以后，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要事情与童司韶有关，他就充满耐性。
孙佳婷正在汇报其他工作行程的时候，明皓打电话过来，告诉裴意然x又出现了。
“这次他黑进齐氏在本地的总部，不过齐氏已经恢复了。要说这个x，真是挺怪的，他既然能黑入系统，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个后门呢？”
裴意然低头看着明皓发出来的资料，手指动了动，正如明皓所说，这个黑客确实挺怪的，看着聪明，实则又有些笨拙。这种做事方法怎么感觉那么熟悉。
他心里又涌起一阵怪异的感觉。
明皓发过来一个视频，“这是我黑进齐氏系统看到的，你也看看。”
上一次，x是在一群无人机的掩护下安全逃脱的，Zoom后发现，每个机翼上都挂着一个小小的黄色绒布做的布偶猫，就像一个logo。
明皓说道，“这个x，还挺少女心的。不会真的还是孩子吧。”
伴随电脑科技的诞生，诞生了许多儿童天才，裴意然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位。
“有可能，他的手法还比较稚嫩，像个孩子，所以你盯紧点。”
Flyd正在招募少年天才，一边培养他们，一边招聘他们为Flyd工作，但裴意然还藏着另一个心思，他不想结婚，为免裴氏后继无人，他打算从那些孩子里挑选几个人当继承者培养，将来好接手裴氏。
明皓知道他的心思后，跟孙佳婷一样，为他觉得可惜。
裴意然正当英年，只要他招招手，本可以妻妾成群，想生多少就生多少。然而，他为了童司韶，早早放弃传宗接代的想法，这在外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老大，你实在不行，还可以代孕。”明皓一想到裴母，心里直打怵，还想尽点力。
“别胡扯了，代孕犯法，你嫂子知道了，不得剥了我的皮。”裴意然一口否决。
明皓在电话那头，无声叹了口气。
童司韶都消失多久了，裴意然谈到她的口吻，就像她只是离开家去市场买菜一样。
月末孙佳婷提醒裴意然记得参加李家为孙儿举办的周岁宴。
尽管摆脱了南家，却没有摆脱联姻的命运，李翔荣最终与齐家二小姐联姻了。
这次的生日宴就是为他们一周岁的儿子举办的。
裴意然赏脸参加了这场生日宴，他的出现，让李家人即使谈不上受宠若惊，至少也喜出望外。
近几年，裴氏与李氏合作了不少项目，李氏由此被抬到核心圈里，李家自然对他感恩戴德。
宴厅设在金碧辉煌的五星级酒店里，裴意然受到了热情款待，他与在场的熟人应酬一圈，便在侍应生的带领下，去了私人休息间。
他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参加这样的宴会，纯属一时头脑发热，他打算待一会儿就离开。
他刚点燃一根烟，李翔荣推门走了进来。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谁都懒得开口寒暄。
李翔荣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默默也点燃了一根烟。
一时间，烟雾缭绕，仿佛飘荡的思绪。
抽了半晌，李翔荣突然开口，“她被你换了命，命格已经不同，所以大家都算不出来。”
突如其来的开场白，没有点明名字。
仿佛那个名字已经成为大家心照不宣的伤口。
裴意然没有接话，他隐约猜到李翔荣指的是什么。
上周他去见邓多娜，也是一无所获，正如之前，他去见白马寺住持，西藏达赖。
当打击变成一种日常，当失望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对失望没了感觉。
他平静地接受了又一次的失望，继续过着他的生活。
“她摔下去的时候，灵魂是直接出了窍吧？”
李翔荣微微一怔，他是后来才听说，童司韶被车撞着摔下山崖，尸骨无存，近五年来，裴意然动用人力物力，几乎翻遍了整个山崖，也找不到她的尸体。
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裴意然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童司韶没有死。
只有李翔荣这些人才知道，裴意然希望找到那具肉体，只是想通过它寻回童司韶的记忆。
他始终相信，童司韶只是穿回原来的世界，只要机缘巧合，她还会穿过来。
他一直在做这方面的打算。
李翔荣不知怎么接话，“应该吧。”
裴意然仿佛松了口气，“这样，她就不会感觉痛苦了。”
李翔荣莫名觉得鼻酸，他清了清嗓门，“无论她在哪里，以她的性子，她肯定都会活得很好。”
裴意然微微笑了，“那是。”他的司韶怎么可能过不好呢，无论在哪里，一定会过得很好。
李翔荣叹息，“所以，你也应该为自己打算了。”
裴意然抬眉看他，嘴边掠过一丝微讽，“你是觉得我现在过得不好吗？”
李翔荣语塞，谁也不敢觉得，裴大总裁会过得不好吧。
他已经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拥有旁人难以想象财富，难以企及的地位。
换成平时，李翔荣已经识趣闭嘴了。
但是今天，他并不害怕裴意然。
童司韶就像他们共同失去的亲人，成为他们的纽带。
裴意然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他太寂寞了。
他需要一个人与他聊聊童司韶，让他明白，除了他，世上还有一个人也爱过童司韶，知道她曾经多么美好，多么可爱。
也知道，她与他之间发生过什么样轰轰烈烈，又平平淡淡的爱情故事。
而李翔荣就是最好的人选。
裴意然不需要别人的劝阻和安慰，那些人并不知晓他的悲欢。
李翔荣明白这一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裴少，其实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相信司司都会支持你的，她也希望看到你快乐的生活。”
是啊。
但是裴意然恨她，决不让她称心如意。
谁让她那么无情，每次一想起他们分开前的那段日子，裴意然就恨得牙痒痒。
原来她早就做好离开他的打算，却还能天天若无其事与他耳鬓厮磨，做出一副长相厮守的模样。
她怎么那么会骗人，把他的心骗得团团转后，又顺手丢下了。
前一刻还那么温柔，抱着他温柔的承诺，一定会等他，等他从医院出来，她却不见了踪影。
他再也不想听她甜言蜜语了。无论以前承诺过她什么，都不会让她如愿。
他就是要过得不好，就是要用这种姿态控诉她对他的无情，她对他的遗弃。
如果她觉得良心不安，那就来找他算账吧。
他就等着这一天。
快来找他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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