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里的台阶没有尽头。
莫辰站在最后一级石阶上，脚底发沉，像是踩着整片混沌的重量。
他左手还按在丹炉外壁，那股滚烫的热意没散干净，但比之前稳了许多。
右手指节微微发白，握着龙影剑的剑柄，指腹蹭过上面一道旧划痕。
台阶前方，雾气忽然翻动。
一道庞大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出来，形如巨龟，背负山岳，双目开合间有星辰明灭。
它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莫辰，目光压得人呼吸都慢了一拍。
“你来了。”
守护兽终于开口，声音像雷在地底走。
莫辰岿然不动，亦未行礼。
他轻缓地将丹炉置于脚边，双手负于身后，昂首直视那双如星辰般深邃的眼眸，道：“我到了。”
“你历经破幻境、越迷宫之险，承受药焚经脉之痛，只为那一线渺茫希望。”
守护兽声如闷雷，低沉问道，“可愿以命相搏换取？”
“命早就不只属于我。”
莫辰笑了笑，“若这盾能护住更多人不受欺压，我愿以命相搏。”
空气静了片刻。
守护兽缓缓点头：“诚心通天，资格已证。”
它缓缓抬起前爪，自背上那如山峦般的裂缝中，小心取出一面古朴圆盾。
此盾盾身漆黑如墨，表面银纹如灵动的蛟龙般游走，中央浮刻着太极状交相辉映的龙凤图腾。
一出现，四周的灰雾就被吸得向内卷曲，又猛地弹开。
“此盾可吞万法、御千劫，唯心正者可驭。”
守护兽将盾递出，“持之者，当知其重。”
莫辰神色肃穆，上前一步，双手郑重接过。
当玄天盾入手的刹那，他体内龙血瞬间翻涌，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唤醒。
丹炉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盖子缝隙间原本冒出的白气，此刻竟奇迹般转为淡金色，如灵动的丝线般顺着盾缘流淌，轻轻流入莫辰掌心，旋即化作一股温暖而柔和的暖流，沿着他的经脉缓缓游走。
原本如灼烧般的痛感，也如退潮的海水般一点点退去。
他低头看了眼丹炉，盖子不再发烫，反而结了一层薄霜。
“好东西。”
他说。
守护兽没回应，只是后退半步，身形开始变淡，雾气重新涌上来，将它的轮廓一点点吞没。
“去吧，混沌不会永远平静。”
话音落下，它彻底消失。
台阶尽头，一道微弱的光门浮现出来，形状不规则，边缘还在轻微抖动，像是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那是通往仙界的出口。
莫辰把玄天盾收进纳戒，弯腰提起丹炉，转身就要走。
就在他抬脚的瞬间，胸口突然一紧。
不是痛，也不是冷热，而是一种被盯上的感觉。
他立刻停下，眯眼扫视四周灰雾，右手已搭上剑柄。
远处一道裂隙中，季云天收回手中的幽光镜。
镜面还残留着刚才的画面——莫辰接过玄天盾的那一幕。
他嘴角勾了一下，没出声，身影一闪，消失在黑暗里。
这边，莫辰站了几息，没发现异常。
他拍拍丹炉，低声说：“撑住了，回去给你加料。”
说完，迈步朝光门走去。
刚走两步，纳戒里的玄天盾忽然震动了一下。
莫辰皱眉，把它拿出来。
盾面银纹正在缓缓流动，太极图中的龙首微微偏转，指向左前方某处。
他顺着方向看去，灰雾深处隐约有个小土丘，不起眼，但轮廓太规整，不像自然形成。
他走过去，用剑尖拨开表层浮土。
下面埋着一块石碑，半截露出地面，上面刻着几个字：
“龙骨归位，方可启封。”
莫辰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伸手摸了摸碑角。
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颤动，像是有什么在下面醒过来。
他没再挖，把土重新盖回去，拍实。
“回头再来。”
他说。
转身时，袖口擦过石碑，蹭掉一小块青苔。
露出底下另一行更小的字：
“见碑者，已入局。”
莫辰没看见。
他把玄天盾收回纳戒，这次放进了最里层的空间。
通天树的枝条从纳戒中探出一截，轻轻缠住盾身，像是在守着什么。
他最后看了眼这片试炼地，灰雾依旧弥漫，台阶已经看不见了。
只有那道光门还亮着，微弱但稳定。
他抬脚迈进光门。
身体穿过的一刻，玄天盾在纳戒深处又震了一下。
与此同时，仙界边缘的云岭山上，沈娇忽然抬起头。
她正坐在药炉前搅动药汁，手突然停住。
“怎么了？”
姜若芸问。
“不知道。”
沈娇皱眉，“就是觉得……夫君好像拿了什么东西。”
张梦溪从窗边探头：“是不是宝物？”
“不像。”
沈娇摇头，“更像是……一个麻烦。”
胡一娇哼了一声：“只要是夫君拿的，肯定没人敢惹。”
欧阳无双翻开玉简，上面一行数据突然跳动起来，她眯眼看了看，没说话，把玉简合上了。
莫云汐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龙形玉簪。
簪子顶端的小珠子正微微发亮，频率和平时不一样。
“哥哥拿到了。”
她小声说。
夏小初抱着袋旺蹲在屋檐下，那小家伙耳朵抖了抖，突然吱吱叫了两声。
“它说，东西醒了。”
夏小初翻译。
凤依依站在最高处的屋顶，羽衣无风自动。
她望着混沌界的方向，眼神深了几分。
“终于开始了。”
她轻声道。
光门另一边，莫辰一脚踏出。
他站在一片荒原上，四周是碎石和焦土，天空灰蒙，风里带着硫磺味。
这是仙界与混沌界的交界带，俗称“死域”。
他回头看了一眼，光门已经闭合，连痕迹都没留下。
“回去了。”
他说。
刚要走，纳戒突然发烫。
他打开一看，玄天盾正贴着通天树的枝条，银纹剧烈闪动，太极图中的凤首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莫辰把它拿出来，盾面映出他自己的脸。
下一秒，那倒影眨了下眼。
莫辰没动。
盾面恢复平静。
他把盾收好，拍了拍纳戒：“别闹。”
往前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下。
远处地平线上，一道紫色身影立于残阳之下，背对着他，手中长剑斜指地面。
那人站了很久，似乎知道他会来。
莫辰认得那把剑。
紫金长袍，符文刻刃，剑尖沾着一点未干的血迹。
他把手搭上龙影剑柄，脚步没停。
一步步朝那人走去。
风卷起他的旗袍下摆，右胸的龙形图案在灰光中若隐若现。
对方缓缓转身。
莫辰看清了他的脸。
他笑了。
“季云天，你等我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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