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这对兄妹的拉扯。
情况很显然，男人容不下亲妹妹，打算把妹妹卖到勾栏院。
勾栏院跟妓院不同，妓院里的女子尚有选择接客的权利。可勾栏院里的女子，就悲剧了。
来勾栏院发泄的男人，几乎都是有粗鲁、粗俗的，可以说不把女人折腾死、都不算完。
哥俩拉拉扯扯，一个要把人送进去，一个拼死挣扎。
这是林素第一次见到卖人的事情。
当然，在月国，在这个架空的地界，这样的事情应该不新鲜。
除了同情这个女子，她暂时没有任何想法，更没有想要救的意思。
天底下这样可怜的人太多了，她救不过来。
就算救了能怎么样，还能把人带走吗？
“啊——你个小娼簸，赶紧给我松开，松开——”
林素发呆的功夫，那个叫晚霞的姑娘突然发力，狠狠咬住了她哥哥的手腕儿。
那抹眼神，林素只怕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绝望、狠戾、丝毫不犹豫。
看得出来，这女人是不想活了，临死之前就想给亲哥哥一个教训，让他永生难忘的教训。
周围不少看热闹的人，但没有一个想要上前去阻止、拉架的。
直到——
“哎呀——”
“嘶——”
“老天——”
众人惊呼，等再定睛看的时候，不想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生生咬掉一块肉，那是什么概念？！
林素手里的螺蛳已经不想吃了，反胃的感觉一阵接着一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叫晚霞的姑娘满嘴是血，把嘴里那块肉吐在地上，笑的凄凉。
再看她哥哥，疼的捂住胳膊，动都不敢动。
人在极度恐慌的时候，是根本不会有任何作为的。
什么怒极动手，大多都是演出来的。
看看此刻的男人，傻乎乎的站在那里，眼里全是恐慌、惊讶、不敢相信。
“孙铁锤，今儿我咬你一口肉，来日做鬼，我榨干你的血——”
就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叫晚霞的姑娘说完话，奋力起跑——
“快，救她——”
林素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反正本能的就想救下这条命，毕竟是一条人命！
一直跟着她的随从，在得到主子命令之后足下一点，很快将人从墙边带回，毫发无伤。
如此大的动静，终于让所有人都缓过神来，尤其是晚霞的哥哥。
忍着胳膊上的剧痛，二话不说，弯腰操起一块石头就朝晚霞这边走过来。
边走边咒骂着——
“你个小兔崽子，我供你吃、供你喝，你特娘的居然敢给老子动嘴。我打死你——”
话落，扬手——
“啪——”
手腕儿被稳稳地扣住，那块砖头应声落地，发出闷响。
林素就挡在晚霞的面前，跟来的人不可能让她受伤，所以及时制止了孙铁锤。
如果夫人受伤，主子非灭了他们不可。
林素看着龇牙咧嘴的男人，有些不敢相信的道：
“这是你妹子吧，你怎么能……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仇人呢？”
“你起开，我们家的事儿，不用你管。哎呀——疼——”
叫嚣的话没等说完，对方用力，他直接吃痛不敢吱声。
晚霞重重叹口气，缓缓站直身子，越过林素、面对自家哥哥，道：
“孙铁锤，你就如此对我吗？你媳妇儿是我一针一线缝回来的，没有我绣活儿，你怎么可能娶媳妇儿，难道你都忘了？”
“别给老子提这个！”孙铁锤挣扎，奈何对方握着他的手实在太大力，他根本挣脱不开，“你是帮着老子娶媳妇儿，可你也说这事儿好些年，扯平了。”
“扯平？！”孙晚霞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说，“怎么扯平？你媳妇儿用我的血汗钱贴补娘家，你让我怎么扯平？你们……你们……你们太不是人了！”
声音凄惨，透着绝望。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
亲哥哥不顾亲妹妹的死活，想要把亲妹妹卖到勾栏院。
在家里，还惦记着人家的血汗钱。
这样的家庭，着实只有电视剧上才会演，太狗血了！
孙铁锤被质问的有些没脸，但是媳妇儿的话不能不听，看着亲妹子咬着后槽牙，说：
“你赖谁呢？你自己性子烈，我有什么办法？她亲弟弟怎么了，能干活儿，能吃苦，不就脾气不好爱动手吗？你忍忍不就好了。”
“你非折腾，非把她逼得跳脚，容不下你，你跟老子撒泼有毛用。我告诉你孙晚霞，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脚上泡自己走的，怨不得旁人。”
哎哟哟……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快气炸了。
尤其是林素，都快气抽了！
就没见过这样大言不惭的男人！
咋想的，这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咋想的？！
林素看着手里的螺蛳，又看了看眼前不是男人的男人，无奈的摇摇头。
“孙铁锤，我是你妹妹不是你闺女，你没权利卖我。我告诉你，今儿我要经官，我必须要让县老爷办了你，必须要——”
“啧啧啧啧啧……”
孙铁锤撇嘴，看着手上的伤口，冷“哼”着道：
“你是不是觉得你能绣点儿东西，你就厉害了？你别忘了，爹娘不在，长兄如父。还特娘告老子，让县老爷办老子？你谁啊，一张纸画个鼻子，你好大的脸啊！”
“你——你简直不要脸！”孙晚霞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唯有这么一句话冲口而出。
林素也是听不下去了。
直接把手里的螺蛳塞进孙铁锤的嘴里，拍拍手，道：
“你还真是垃圾的可以。卖亲妹妹，压榨亲妹妹的血汗钱，你怎么做到如此心安理得？”
“噗——噗噗——咳咳……咳咳咳……”
看着孙铁锤困难的咳嗽，还有手上的伤口，林素轻叹口气摇摇头，转头看着孙晚霞，说：
“你打算怎么做？”
小姑娘愣了一下，随后微微福身，笨拙的行礼，说：
“多谢夫人出手相助，小女子……要跟他刚到底，我要报官。”
林素闻言颔首，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处理方式。
这孙晚霞在她面前不过是个过客，看到了就帮一把，看不到的时候这样的可怜人不少，她也不可能每个都帮。
从袖口摸出一块碎银子，塞到她的手里，说：
“我借你的，日后你再还我。先把这事儿处理明白，别再让人家有机会卖你。”
孙晚霞看着手里小五两的银子，没有拒绝，而是双膝跪地，恭敬地磕头，说：
“多谢夫人，小女子一定不辜负夫人的仗义出手。”
“你自己过好就行。”林素不在意的摆摆手。
孙铁锤显然已经看清了形势，心知有这个女人在，他讨不到好处。
但是妹子手里有银子，他倒是可以一会儿……
原本闹闹哄哄的局面已经快要平息，不想勾栏院的门拉开，里面的老鸨走出来，不爽的道——
“谁让你们在我们门前聚众的？干啥啊，干啥啊，闹腾什么啊？滚滚滚，都给老娘滚，老娘还得做生意，让你们在这儿混扯——”
老鸨不客气的话语，还有撵人的手势，着实让林素不爽了。
刚才闹腾的时候不出来，如今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她颠颠出来，算什么呢？
林素气的不行，看着眼前耀武扬威的老鸨，直接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儿，清冷的道：
“你早干嘛了？刚才在这儿又叫、又闹，你不滚出来，现在出来，谁给你权利撵人的？这是你家吗？你家搬你家炕头去。”
最看不惯的就是这样的人。
明明都完事儿了，还故意出来刷一波存在感，谁给她的勇气？谁允许了！
老鸨在高昌县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突然被一个小媳妇儿骂，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但这么多年经营勾栏院，她也不是没有脑子。
看了眼她身旁跟着的两个男人，冷“哼”一声，说：
“小娘子也不用这么咄咄逼人。你们在我门前嚷嚷，我出来说一下没什么不对。再说了，这地上又是血、又是泪的，勾栏院什么地方不知道吗？”
林素蹙眉，甩开老鸨的手腕儿，轻叹口气，道：
“是啊，勾栏院这种地方，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血、泪融合，这钱赚的就心安理得？”
“哈哈……小娘子你也太逗了。”老鸨仰头大笑，看着林素摇摇头又说，“有钱花才心安理得，没钱花就只能挨冷受冻。”
“你过得好不代表所有人都过得好，你看不上这钱，不代表所有人都看不上。这孙晚霞是镇上出了名的小辣椒，你能护一辈子？”
老鸨轻蔑的样子，让林素心里“咯噔——”一下。
看了看孙铁锤，又看了看其他看热闹的人，大家虽然满脸无奈，但却没有人主动上前阻止。
如此，想来这孙铁锤是早就有意为之的，只不过恰好被她碰到罢了。
说白了，今日如果她没碰到，这会儿八成孙晚霞已经被带进去了。
真的不管吗？
林素突然有些迷茫了。
她没想把自己置于如此尴尬的位置，可偏偏——
“小娘子，听我一句劝，该转身时转身，你管不了，也帮不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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