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的心凉了半截。
在他和上帝的力量对撞下，整个三界被打的七零八落，哀嚎遍地。
路西法沉默了一会儿：“这是假的。”
没错，这是一场梦，都是假的。
神说：“这里是假的没错，但是生灵都是真的。如果在这里死去，在现实中他们也会死去。”
这里已经成为了世界的一面。
路西法：“所以你希望我做什么？”
上帝：“我的力量在这里受到限制，胜不过你。”
“只要你赢过我，你就成功了，但是代价是其他人的死亡。”
祂要路西法做出选择。
选他自己成神，还是选择救其他人。
毕竟，这里几乎把整个世界的所有生灵一网打尽了。
如果全部死去，那一定是场大灾难。
路西法却冷漠无比：“与我何干。”
这些人全部死去，也不会让他有任何想法。
神说：“也是，毕竟你在乎的同伴都没有进来。”
没关系，马上就可以把他们喊进来了。
下一秒，本来在外面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全部都被带了进来。
米迦勒躺在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上面，有点摔懵了的感觉。
乌列尔一把掀翻了他，冷着脸走了。
米迦勒后知后觉，刚刚的人肉垫子是乌列尔啊……
不对等等，他们都是怎么进来的？
路西法咬牙切齿：“你可真无耻啊。”
居然把外面所有人都带了进来，这下现实里连根草都不剩了。
对面的上帝似乎笑了起来。
路西法的心却越发沉重。
多明妮娅问身边的“雅威”：“这是想要做什么？”
“雅威”答道：“让路西法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多明妮娅：？？？
“……坚持？”她犹犹豫豫地说。
但是下一秒又自己推翻了自己，“不对，不是这个，应该是……”
多明妮娅去看底下被撒旦也上帝斗法波及到的无辜群众：“是生命吧。”
一个合格的神明，无论隶属于光明还是黑暗一边，都应该看得到众生疾苦。
“雅威”：“不愧是是明妮呢。”
多明妮娅：“你自己就没做到这一点，居然要求路西法做到吗？”
“雅威”坦然承认：“我确实不是合格的神，但是路西会是。”
他自己做错了事情，后来者理应引以为戒，而不是再犯。
“路西自从堕落以后，性格变了很多，我想要让他明白，成神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世人供奉神明，是因为神灵的强大、神灵的无私，神灵的脱俗。
因为神造万物，因为神可以满足他们的欲望和需求。
所以有了信仰，有了被高高筑起的神殿与楼阁。
神必须与世人保持距离，但又不可以脱离。
要拿得起，也放得下。
多明妮娅：“……诚实地说，没听懂。您可以说得简单一点。”
不就是要路西法在成神和救人之间二选一吗？
这么简单的事情非要说得如此复杂。
“雅威”：“啊，这样说也没错。”
多明妮娅点评：“你觉得路西法会因为这个动摇吗？”
“我不相信你没有看出来，他追逐力量已经成了一种执念。”这个“上帝”如此说。
路西法想要成神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深刻地明白，他需要摆脱束缚，达到神灵的层次。
他不想做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想抛弃就抛弃，想捡回来的时候又可以假惺惺地说着似是而非的话，偏偏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他所得到的一切，似乎都不是他自己的，随时可以被收回。
路西菲尔的光明被上帝收了回去，星星从此暗淡在了深夜里。
而路西法在地狱看似自由散漫，肆意放荡，心里却始终燃烧着一团无法熄灭的火焰。
他很想要复仇。
——但是上帝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放弃一个，换来整个世界，是非常划算的买卖。
他想要杀上天堂，把天使的心脏挖出来给地狱做一个太阳。
——却总是下不去手，而且他承认自己其实不恨天堂。
他不喜欢总是跑来找他，单方面说他们是朋友的多明妮娅。
有本事你堕天再说啊！金翅膀的不配和黑翅膀玩！
——但是却总会因为多明妮娅的信任而感到温暖。
他矛盾而纠结，单方面地折磨着自己，又在黑暗力量的影响下进一步偏执。
最刻骨铭心的恨，哪有那么容易消解？
天使堕落，九死一生，路西菲尔足足堕落了九天九夜，这九天里支撑他的就是对上帝的恨。
恨要是没了，心也就死了。
所有的堕天使，都是死过一回的人。
全都是靠着一股情绪在活着。
就和隔壁东方入魔的修仙者一样，情绪会变得偏执，整个人会变得尖锐起来，性格产生转变。
典型代表：路西法。
不典型代表：乌列尔。
中间型：别西卜（对撒旦的脑残程度加深）
咳，总之，现在的路西法搞不懂自己到底该不该继续恨下去。
上帝解除了他的造物烙印，允许他触摸一般造物不可以解除的神灵界限，似乎是不应该再怨恨了。
但是他还是在怨恨的，创世庆典耶和华字字锥心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绕，永远不能忘怀。
恨也不行，不恨也不行。
于是，路西法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事情，那就是成神。
他想要跨越造物的界限，然后去看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
但是现在，上帝让他低头去看。
路西法看到了死伤遍地的天使与恶魔之后，突然就不想成神了。
路西法冷漠地嘲讽：“你不是光明神吗？怎么一点都不在意他们的生死。”
造物主的仁慈都喂狗了吗？
神说：“吾为光明创世神，这一波造物死去，吾可以重新来过，重启世界。”
有本事，就是这么任性。
路西法无言以对。
上帝加大了力量的输出，路西法一时没抗住，倒退了半步。
“路西，”祂慢悠悠地说，“快一点想吧，这样下去，什么都捞不到的。”
这样下去，路西法不仅做不到胜过耶和华，也救不了底下的众生。
“你收手，吾就收手。”
反正上帝不在乎。
路西法的心仿佛坠入了冰窖里，连血液一起冻僵了。
时间在他眼里慢了起来。
他清除地看到了耶和华的金瞳，里面无悲无喜，仿佛他就是路边的野草。
他也看到了底下抱头鼠窜的熟人们，有同伴，有前同伴，也有下属和许多不认识的生灵。
米迦勒都在嗷嗷叫唤，更别提其他人了。
上帝似乎放大了力量的影响，让力量对撞的冲击全部落在了下面。
路西法咬紧牙关，不知道该怎么做。
上帝一点也不急着催他，十分淡定地用一只手对付他。
路西法突然有一点心梗。
这个神……真的有必要当吗？
“最多还有一刻钟。”上帝说。
路西法：“……混蛋。”
“谢谢夸奖。”
“我没夸你。”
“哦。”
路西法哽住了。
他又去低头看下面的情况，多说了这么几句话，下面的情况更惨烈了。
几个炽天使凑到了一起，乌列尔他们也和米迦勒他们混在一起，努力护住边上的其他人。
但是就是杯水车薪，毫无作用。
路西法的心更沉重了。
……应该怎么做呢？
他似乎对成神……没有那么大的渴求。
但是要这么放弃的话，也有一点不甘心。
米迦勒的大嗓门隔得老远都听到了：“啊啊啊要死啦！”
加百列的声音更大：“你闭嘴啊！”
梅丹佐在这种情况下也在努力劝架：“别吵啦，我们收着点力量，多救几个天使。”
拉结尔忧心忡忡地看天上，被一半黑一半白的天空晃到了眼睛。
很显然，没有什么时间了。
“路西，你要选什么呢？”
路西法放慢了呼吸，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快选啊，吾可以不记得你这么优柔寡断。”上帝刺激他。
路西法面无表情。
“再不选的话，那群恶魔可就要团灭了。”
为了造成更大的杀伤效果，上帝把天使丢到了路西法的力量范围里，把恶魔放在了自己这边，相反的力量造成了更大的伤害，于是连位于金字塔顶端的炽天使和大恶魔都扛不住了。
而在天堂那边有关系的几个堕天使还好，有人护着，恶魔们可就遭殃了。
路西法：……
这个时候就看出人缘好坏的重要性了。
恶魔们……毫无疑问，全是一群没朋友的家伙。
但是，路西法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还是在意他们的。
恶魔也是撒旦的子民。
他们和堕天使一起，把他捧上了王座。
路西法做不到对他们视若无睹。
所以……
他冷漠地收回手，看着上帝说：“你赢了。”
他不想成神了。
也许这些人对耶和华来说可有可无，因为祂随时可以创造出新的造物来，哪怕世界毁灭祂也是不怕的。
但是路西法怕。
路西法怕他们死去，怕最后他失去了所有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
怕最后他得到了最不想得到的，却失去了最想要的。
这是梦没错，可这也是真实。
从所有人都参与进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变成了真实。
耀眼的白光大涨，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
路西法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上帝的神殿里了，现实的那个。
上帝对他说：“你不后悔你的选择吗？”
失去这一次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路西法：“不后悔。”
“好，那吾最后送你一个礼物。”
在神殿的光明之中，陡然而生一片小小的墨团，那墨团越来越大，渐渐落在了路西法手中。
——这是一块黑色的、不规则的菱形石头，泛着隐隐的光芒。
路西法下意识地握紧了它。
“这是黑暗神格。”
路西法：？？？
“给我这个做什么？”
他已经放弃了。
“你通过考验了，路西。”
拿得起，才能放得下。
“自今日起，黑暗归属于你。你是黑暗之神路西法。”
“你之封号当为撒旦，黑夜是你的眼睛，你的视线下只有恐惧与烈火。”
上帝说：“去向世界宣告你的存在吧，路西。”
“你是神了。”
若论世界上谁是上帝之下第一？
那一定是路西菲尔，也一定是路西法。
他是骄傲的光耀辰星，也是地狱里放纵享乐的撒旦。
他的经历曲折，心性坚韧，早就满足了所有的要求。
他本就是独一无二的奇迹。
……要说什么呢？
他好像不知道。
但是又有一种莫名激荡的情绪在心中。
他说：
“我们来自上帝之手，是为光明与泥土，
我们沾着原罪，又想着光辉，
这世界的光暗不平，人心亦不平
而你们要知道：
“我们原是神灵，气质轻清，
现在破败到穷途末路
但因为我们还留有不可战胜的心志和精神，
不久将元气大振。”*
“你要相信你自己，
信你的心灵可以带你上天堂，也可以让你在地狱
你要做自己的主人。
吾为黑暗，吾为众生栖息之地
这里有黑色的睡眠，有幻梦与冥河，
黑暗中，卸下你的面具
这里有绝对的自由。
吾为撒旦路西法，新生之黑暗。”
神之宣言响彻世界，带着浩浩荡荡的声势，传遍每一寸土地。
上帝说：“……不错的宣言。”
远远超乎了祂的想象。
路西……真的成长到了祂惊讶的地步。
没有怨恨，不是因为不怨，而是因为不应该把这些带给别人。
宣扬黑暗，却又谆谆告诫，温柔而慈悲。
路西法收起神格，甩给耶和华一个后脑勺。
神：……
算了，祂自我安慰，这样也挺好的。
是一个……远远超出祂的预料的美好结局。
梦境早已崩塌，多明妮娅和其他所有生灵一起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就听到了撒旦的宣言。
她不由自主露出一个微笑。
啊，真好呢。
这应该是个好结局了。
但是，故事还没有写完呢。
神的声音出现在了她背后：“明妮。”
多明妮娅没有回头：“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要去找自己的路了。
才不要理这个糟糕的神明。
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成神。
如果没有力量，会被逼着复合的，还是在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
她看到雅威就心软，有上帝之前那个“不许分手”言灵的影响。
呵，鬼才要听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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