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婴的头看起来很大，拎在手里却很轻松。
林东将头丢给老黄牛，然后两人跟着毅，一路走下山，来到山脚的神殿面前。
神殿的外貌让林东很惊讶。
欧洲风貌的哥特式建筑，整体不是很大，像乡村里的小基督教堂，但各种建筑一一俱全，尖塔，尖拱门，尖拱窗户以及高高指向天空的尖顶。
所有的墙壁都被涂抹成了黑色，而那些黑色又仿佛是用某种异兽的鲜血浸染而成的，透露出一股子妖异和邪恶。
“这是西王母的神殿？”林东问向身后的老黄牛。
老黄牛挠挠头，回道：“我没见过西王母的神殿，在我的印象里，西王母不搞神殿这玩意，搞的是高大的石像，就是我们在第九部落见到的那种，而且据我小道消息，西王母不喜欢欧式风格，更喜的是古中式建筑，要的是大气磅礴，眼前这个神殿，太小家子气了。”
“所以这个建筑不是西王母，而是.....她.......搞的？”林东询问。
老黄牛知道对方口中的她是指谁，点点头，回道：“有可能，她是很喜欢古代欧洲上流社会那种小小优雅的姿态，但有一点不一样。
从她居住的很多住所来看，她爱的不是尖塔，而是巴洛克式庄园，外围是梯田组成的花园或者很多几何形的园林，这些花园和园林的中央会有一个湖泊，湖面像一个镜子，倒映着蓝天，白云，绿树，红花等等。
湖泊的后面是喷泉，古罗马雕像式的喷泉，嗯对，就是那种衣服都不穿的裸体男子雕像。
喷泉的后面是主楼，里面有豪华的宴会厅，墙上是精美的壁画，脚下踩的是天鹅绒地毯....嗯.....
总之，你不管从哪个视角，去看她的庄园，都会有一种美轮美奂的体验。
而眼前这个教堂，给我的感觉只有一个字，那就是.....
丑！”
“眼前的神殿是有点丑了。“林东赞同点点头，随后思索道，“那么看来，既不是西王母，也不是她，难道还有第三者？”
这样的话，之前的猜测都要推翻重来了。
林东内心道。
这时，毅开口了，“我没听懂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些东西，但这个神殿是我建的，看起来很丑吗？”
搞了半天，是你啊。
林东内心有些无语，他已经开始推理第三者了。
老黄牛则是立即改口，对救命恩人毅道：“也不能说丑，只能说有点另类，毅兄，我只能说，你的审美很独特。”
毅解释道：“我是根据山神的指示建造的，但......”
毅沉默了，他有话想说，但又不知该不该说。
林东想了想，替他回答道：“我想你要说的是，山神以往常的状态不同，你甚至怀疑她不是真正的山神，这也是我们的一种猜测，山神被取代了。”
“狂侠，我建议说话注意一点。”老黄牛指了指头顶的黑月，提醒道。
林东摆摆手，示意老黄牛安心，继续说道：“还有一种猜测......
山神疯了。
无论是西王母，还是莉莉斯，两人的精神状态都不正常，结合眼前的哥特神殿，再加上我们眼前遇到疯癫的神子们，我更倾向于这一种猜测。”
“狂侠，你真的确信没有第三位神只的参与？”老黄牛看着眼前的哥特神殿，愈发感觉有新的神只参与进来。
林东笑道：“如果是那样.....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第三个插手进来的，很容易就能摘桃子，而我们两个杂鱼只能听天由命，希望那个神只是个温和善良的好人。”
老黄牛听后，脸都绿了，这些暗黑世界的源体可没一个好人，要多坏，就有多坏。
“完了，死定了。”
他顿时绝望，脑袋耷拉了下来，手里的蟒蛇头也丢在了地上。
林东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灰心嘛，这只是猜测，不到最后一刻，我们都不清楚真相。”
老黄牛看着林东一脸的淡定，说道：“狂侠，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间谍。
林东听后笑道：“好了，不扯了，继续做任务。”
他率先走上前，推开神殿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镂空的大厅，大厅的穹顶很高，一直延伸到屋顶。
大厅的中央是立着山神的石像，雕刻的手法很粗糙，甚至看不清山神的面貌。
黑色的月光透过黑色的玻璃窗，投射在山神石像上， 为其披上一件黑色的长袍，显得十分诡异阴森。
而除此之外，大厅里什么都没有。
“诸见的鼻子呢？”林东问向毅。
毅说道：“在石像的后面。”
说完，他便领着林东两人来到石像后面。
这里摆着一个木桌，上面放着一个野兽的鼻子，黑黑的，拳头的大小，形状像是狼的鼻子，在长期的风干下，表皮变得很坚硬，散发出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
毅将诸见的鼻子拿在手里， 并没有交给林东。
他说道：“按照山神的规则，诸见的鼻子不能平白送给你们。”
果然，林东就知道不会那么轻松得到，他问道：“我们需要拿什么来交易？”
毅想了一会， 发现自己实在没什么想要的，于是说道：“你们回答我三个问题，答完，我便将诸见的鼻子交给你们。”
林东点点头，回道：“请问。”
毅提出了第一个问题，“如果你杀死一个人，就能拯救万人的人族部落，你愿意吗？”
很好。
又是这个电车困境。
林东记得自己曾经问过约克，约克的回答是全杀了，就不用纠结了，他很喜欢这个回答，但面对毅这样的人，他不能用这个回答。
“毅兄，之前在山顶，九婴提到过一个关于价值的理论，他把人定义为有无价值的物品，我们可以暂用他的理论。”
林东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如果我们把这些人都看成普通的商品，一个人的价值远比不上万人，牺牲一件普通的商品，来换取万件的利益，是值得的。”
毅问道：“所以，你选择杀一人？”
“不不不，我还没说完。”林东摆摆手，继续说道，“如果，我们要杀的人，不是一件普通的商品，他能获取的利益远超万件商品的叠加，那么杀了他，是不是，不值得？”
不值得这三个字，林东没有用肯定的语气，他将疑问抛给了毅。
毅皱眉思索片刻，回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杀了这个人，救了万人，无其他事发生，那么是值得的，如果这个人死后，引发了多个部落的战争，死亡人数远超万人，那么杀他，是不值得的。”
“不错。”林东点点头，“这就是九婴的理论，也应该是你们山神的理论，但这个理论有一个漏洞。”
“什么漏洞？”毅问道。
林东笑了一声，反问道：“毅兄，你认为，人算商品吗？”
毅沉默了，良久之后，他答道：“我从小在大风部落长大，大风部落最喜欢入侵其他的部落，还会掠夺来的妇女和儿童卖给结盟的部落，在这些部落的眼里，人，的确是一件商品，可以用来交易贩卖。“
“很好。”林东耸耸肩，“如果你认为人是商品，那我第一个问题回答完毕。”
“如果我认为不是呢？”毅追问道。
“那你就不应该问我这个问题。”林东笑道，“我给过九婴一句话，现在我也可以拿来给你。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不要用道德或者法律来定义对错，也不要为自己做的事，去标榜一些正义的理由。
想杀就杀，想救就救。
以大义之名或者所谓的神的旨意，去剥夺一个人或者多人的生命，是很无耻的，这个世界乃至整个宇宙都没有真正的圣人，能活下来的人，都是有私心的。
所以，毅兄，遵从你的私心，做出你想要的选择。”
毅再次沉默了，他在遇到林东之后，已经沉默过多次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大笑一声，开口道：“狂侠，我问你的这个问题，你没有给我准确的答复，反而将问题又丢给了我，你很厉害，你是我见过的所有生灵中最擅长诡辩的一个，九婴都比不过你。”
林东笑道：“这个问题不是选择填空，没有真正的正确答案，有的只是你想要的正确答案，你心里想着什么，你自己最清楚。”
毅无奈摇摇头，说道：“好吧，第一个问题就算你过关，但我希望之后的问题，你能给我准确的答复。”
林东耸耸肩，说：“尽量吧。”
老黄牛则是默默地朝林东竖起了大拇指，心道在这些扯淡的问题上，我的挚友狂侠还是有一套的。
毅开始了第二个问题。
“是光明驱散了黑暗，还是黑暗孕育出了光明？”
林东听后一阵皱眉，他向毅询问道：“你是想让我用哲学的方式来回答，还是科学的方式？”
毅说道：“我不懂你口中的哲学和科学是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两种方式我都想听一听。”
“很好。”林东笑了笑，随后看向老黄牛，说道，“那我先从科学的角度，向毅兄展现一下我的小学自然科学知识。”
他又将目光转移到毅的身上，继续说道：“首先，我暂定你说的光明和黑暗，是指白天和黑夜。
接下来，我们所生活的地方是一个非常大的球体，由于万有引力，球体围着太阳转，同时自己也不停地自传，当我们所在的一面，朝向了太阳，太阳发出的光射在球体表面，在我们看来，便是光明的白天，反之，背对着太阳，便是黑夜，就这样，一天的时光过去了，往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光明和黑暗交替，反反复复。”
毅听得有些懵逼，他不懂自己为何会生活在球上，也不知万有引力是啥，只能尝试理解道：
“狂侠，你的意思是，光明一直都在，在白天的时候，他会出来，就像我们一样去田里工作，傍晚时分，他就会回家，接下来是黑暗开始工作，他们两个并不是对立的，就像轮班的哨兵，互相接替放哨的任务。“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
林东讲球体自传，是想给毅普及世界观，但从结果看，对方很难理解。
“光明并不会一直都在，如果太阳的能量发散殆尽，而所在的球体又没有其他能量可供发光，那么我们要面对的是，永远的黑暗”
毅提出疑问道：“你的意思是，光明驱散了黑暗？”
“从科学的角度而言，是这样的。”林东说道，“光明和黑暗是对立的，有了光明，便不会有黑暗，没有光明的照耀，黑暗便永远存在。”
毅听后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么从哲学的角度看，答案又是如何？”
林东笑道：“光明需要黑暗来存托，暗黑也需要光明来定义，两者是对立的，也是并存的。”
“双方是对立的，又如何能够并存？”毅非常疑惑。
“举一个例子吧。”林东说道，“比如在漆黑的屋子里，你点燃一根蜡烛，火光照耀的地方，便是你看到的光明，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便是看不到黑暗，两者同时出现在这间屋子里。
同理，我们将这间屋子替换成所处的世界，头顶黑月照射不到的犄角旮旯，存在着很多黑暗。“
毅提出质疑道：“如果我拿着蜡烛，去这些犄角旮旯，岂不是能驱散黑暗？两者又怎能共存？”
“啪啪啪！”
林东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非常好，毅兄，你现在已经用科学的视角看待问题了。”
毅也在此时，有些恍然，他大笑三声，随后对林东说道：“狂侠，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们开始第三个问题。”毅说道。
“等等！”老黄牛终于忍不住插嘴了，“哲学的答案到底是什么，是光明驱散了黑暗，还是黑暗孕育出了光明？能不能不要打哑谜？”
林东笑着拍拍老黄牛的肩膀，说道：“光明可以驱散黑暗，黑暗也可以孕育出光明，答案是哪种，要看你的主观能动性。”
“主观能动性又是什么鬼？”
老黄牛懵逼了，他感觉自己的智商跟不上了，他迫切地渴求知识，如果能够离开昆仑世界，他一定要疯狂地阅读哲学类的书籍。
林东将目光移回到毅的身上，问道：“你还有第三个问题吗？”
“有，这是流程。”毅点点头，随后问道：“人可以没有信仰吗？”
“可以。”林东回答。
毅哈哈一笑，并将诸见的鼻子交给了林东，说道：“按照规则，鼻子是你的了。”
“谢谢。”林东接过鼻子，转头对老黄牛说，“走吧，回去交任务。”
“喂，就这么完了？”懵逼的老黄牛更加懵逼，他拉住林东，问，“第三个问题就这么简单？你回答两个字可以，就行了？”
“对呀，就是这么简单。”
林东拍拍老黄牛，并主动地从对方手里拿过蟒蛇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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