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府，后院。
一间幽静的房间里，天老望着眼前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眼神有怜惜，有埋怨，最终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师妹，师兄这几日所言亦是师父生前所愿，虽然你已经离开了踏天教，但是师父对我们有天高地厚的大恩，莫非你连师父最后的愿望都不愿完成吗？”
“师妹？”
妇人冷哼一声，淡淡道，“在师兄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妹吗？一见师妹的面，就对我们师徒俩下毒，难道这就是师兄的待客之道吗？”
天老摇头叹道，“若是师妹能够听从师兄的劝说，师兄又何必用这种方式，为了教主的宏业，师兄就算是被师妹辱骂，师兄又何必在乎呢？”
妇人心中一痛，想当年师兄是何其一个爱面子的人，和自己斗嘴从来不肯吃一点亏，没想到今日竟沦落与此！
不过，如今她对教主的大业早已心灰意冷，念及如此，她不再犹豫，斩钉截铁冷冷道，“师兄往昔照顾之恩，这次我来相助便是相报了，从今以后，我们便恩断义绝，师兄若是想要杀我们师徒俩，便请下手，我既已经破教而出，便绝不会为难虚无缥缈的教义再乱杀无辜，师…天何，你好自为之吧！”
“既然如此，那就请师妹保重，师兄有空会再来看你！”
见妇人转身背着他，天何心中似被莫名插了一刀，不由想起了从前在教中的时光，那时候每次惹师妹生气，她就这样背着自己，可等自己给她带来了好吃的东西之后，师妹便会马上变悲为喜！
可是这一次，他知道自己无论再带来什么好东西，师妹都不愿再面对他了！
走出房间，一阵冷风迎面吹来，虽然带着青铜面具，但是仍有凉风从缝隙了钻了进来，不知不觉，有几滴眼泪从眼眶滑落下来，记忆朦胧中，他也不知道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了！
“先生，先生…”
良久，他才被一阵轻声喊叫拉回了现实，只见郑贺一脸恭顺地站在不远处，但是眉目眼却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首辅大人这么晚了还来找老夫，莫非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
郑贺点头笑道，“先生所料不错，是大喜事，据探子来报，曾于国已经出兵了，先头部队十万人已经到了马口关，预计还有二十日便可到达京城之下，另外据可靠消息，这次南下是由大单于呼顿亲自领兵，除了之前的三十万兵马，呼顿又集结了二十万的兵马，因此这次曾于国南下的兵马总数预计达到了五十万！”
“好！这下小皇帝就算有火药作依仗，恐怕也难以抵挡住如此强大的铁骑洪流！”
纵然是平时异常冷静的天何，闻言面具之下的寒眸也闪过了一丝喜悦，他缓缓在院子踱了几步，然后停下沉声道，“大战即将来临，有以下几点你要做好准备！”
“第一，在三河镇秘密储藏的粮草千万不能有失，定要加派人手严加看管！”
“第二，告诉你手下的人，尽可能在京城内外给小皇帝制造麻烦，并一定要找到康王，并将其救走！”
“第三，大战来临，小皇帝定会保证京城的稳定，如果老夫所料不错，南营禁军马上就会被朝廷下令北上，这是最后的脱身机会，京城中能带走的人和物都要统统带走，决不可留下资助小皇帝！”
“第四…”
“第五…”
……
听着天何片刻间就说出了十几条，郑贺眼中不禁闪过深深敬佩之意，都说老夫是朝堂上的老狐狸，真要与这位天老相比，自己不过就是个初生牛犊！
“先生所言面面俱到，思维缜密，老夫自叹不如，这就安排下去！”
见天何不再言语，郑贺正要离去，忽听天何轻叹一声，“且慢，还有一事你不要忘记，今日送给我师妹的美食，日后每顿都不能少！”
…
深夜，御书房！
看见自己的手下文武重臣一个个消失在门口，陆泰终于长长输了一口气，开了两个时辰的长会，他还要装出一副强大自信的样子，就算是铁人他也是有点受不了！
不过，毕竟是五十万的大军南下，他这个主帅若是表现出怯弱，底下可就是一盘散沙了！
歇息了片刻，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刚刚的部署，他的精力似乎又恢复了不少，五十万人，哼，看朕这次要你们有来无回！
……
城南，一处小院！
皎洁的月光倾泻在地面上，透过窗户在一张木床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
叶煦望着点点星光，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急，脑海中就像是一场大风暴，白日里发生的一幕幕始终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一会儿是国子监同窗在郑府前慷慨激昂的陈词，一会儿又是监丞冯淳在耳边的威逼利诱！
大人物的较量，总是他们的这些小人物吃亏，到底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还是跟着冯淳一条路走到黑，他一时陷入了两难之中！
突然，他感觉眼前一黑，只见窗外站着一道影子，脸色一变，正要叫醒家人，忽然想起了什么，走下床起身问道，“是谁？”
那道影子淡淡道，“是朕，你放心，朕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你且出来一见！”
是陛下！
叶煦心里一颤，强自深吸了几口气，才将自己的情绪平静了几分，他不是傻子，陆泰今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大概也能猜到几分对方的用意！
穿衣，开门，来到小院，果然见到一个便衣少年站在院子的一角，虽然是夜晚，但在月色的映衬之下，他还是看到了一张帅气而又充满自信的脸庞，不是陆泰又是谁？
微微迟疑片刻，他上前行礼道，“草民见过陛下！”
陆泰摆摆手，“起来吧，朕夤夜来访，不用朕言明，你也该能猜到朕的目的吧？”
叶煦点点头，如实道，“陛下所言甚是，草民略微能猜到几分！”
“很好，既然如此，那朕也就不废话了！”
陆泰灼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你想好了该如何做选择吗？”
“草民…草民…”
叶煦脸色惨变，该逃的始终还是逃不掉，刚才出来的路上他就在一直思考这个问题，但是事到如今，他还是难以做出选择！
按照大义，他应该选择朝廷，这是圣人之道从小刻在他们骨子里的记忆，但是冯淳以家人性命相要挟，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陆泰轻叹一声道，“朕知道你的担忧，不过朕既然来了，那么你的担忧便没问题，朕会亲自派人在你家人身边保护他们的安全，这下你便无后顾之家！”
心中疑虑消去，叶煦蓦地跪下沉声道，“多谢陛下，既如此，那草民便把这条民交给陛下，但凡陛下有所差遣，草民万死不辞！”
陆泰心中暗暗长松一口气，这颗暗钉埋下去了，终有一天会发挥出他意想不到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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