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如果说从前她不理解，或者说理解了却总是回避，现在她还真的意识到了自己已经避无可避了。
君临已经将她逼到了所有退路都消失的境地。
也许也不能说是他逼迫她的。凤殊心想，所有人都有自己内心的隐秘，自己的行事作风。君临只是比她更加主动，她只是更加适应被动的方式。哪怕是对于自己喜爱的人事，她也倾向于慢热型。
“想什么？”
“我在想要怎么回答你才能够让你满意。”
君临笑了起来，“常常认真地想一想我我就满意了，就像现在一样。”
凤殊瞥他一眼，“你最近真的特别煽情。以后去到凤家千万不要这么说话，太爷爷会以为你是个爱哭鬼。”
“我小时候的确挺爱哭的，他老人家要是这么说我，我也无话可说。”
“明知道他是个厚脸皮，你为什么还想要和他硬抗？”
梦梦提醒她速战速决。
“即墨身边的人建议我带即墨回凤家去。”
听到正事君临立刻正色起来，“理由？”
“认为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最好能够将天赋最大化，以备将来大战需要。”
她这么一解释君临立刻想到了她有可能的顾虑，“你觉得呢？”
“暂时没有办法。即家需要他，联邦也需要他，太爷爷他们也未必愿意接受他。阿凤年纪太小了，婚事并不着急。”
“年纪不是理由，你也很年轻。”
君临见她嘴角微撇，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并没有揭穿她的小心思，继续道，“现在有三个选择，一是带人回去，算是先斩后奏；二是不理他，随他便；三是我们回到凤家后请求长辈考虑大局，拍几个靠谱的老师过来亲自带一带他。
如果他当真靠谱，那么不管是在哪里，都一样会靠谱。这样一来可以兼顾他自身的发展，家族与联邦公民需要尽的责任。”
他居然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等和七姐商量过了再做决定。”
“即墨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如果给他选择，他十有八九会选最后一个。孩子在即家，活动范围不够广，眼界和磨炼会有所欠缺，还不如留在凤家跟着长辈们，不管去哪里都会有人亲身示范，引导他思考要怎么做。”
“说得好像你很希望凤昀他们也同样这么做一样。”
“如果他们乐意一起走，我还真希望他们成长阶段就留在那边。”
“你觉得他们不会和我们一起走？”
君临摇头，“我不知道。离开得太久了，而且我们都失忆过，找回来的很多记忆也不一定就是准确无误的。缺乏原来的信息，加上后头又缺席了这么多年，很难判断出他们的内里变化，自然不清楚他们的言行会有什么用的内在逻辑。”
梦梦哼了哼，“他这是在装帅。明明认定了凤昀他们不会跟着走。”
凤殊也觉得梦梦的判断是对的，这人就是在拽文。
“没事就这样。”
“等等，二哥劝他回来吧，他这样硬撑着对身体没有任何好处。”
“你都劝不动，你觉得他会听我的话？”
凤殊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能耐。
“和萧爷爷说一说，长辈发话他不想回都得回。”
“好，我试试。”
君临还想要说些什么，凤殊却眼疾手快地挂断了通讯。
“你怎么弄得像一个逃兵一样？”
“我哪有？”
“明明就有。”
凤殊坚决不认。
“我看你真的太弱了，现在明显就被君临压得动弹不得。他其实在你面前怂的很，你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这么大的优势，你到底是怎么弄得情形直接反过来的？原本是你强他弱，现在却时刻都是你弱他强。
我算是服了你了。还说有恋爱经验呢，都不知道你从过去的爱情中学到了什么经验教训。”
“不要轻易地爱上一个人？”
她真心觉得与其去爱别人，还不如一生都好好爱自己。风险可控，实现的难度也更低，何乐而不为？
也许是因为人类向来贪心不足，向来喜爱冒险，所以才总是自找麻烦，自设陷阱。
“这是真知灼见，问题是你觉得你做得到？人心易变，这可由不得你做主。”
梦梦见过太多的男男女女为了感情而头破血流痛苦终生了，老实说，如果凤殊能够永远远离“情”之一字，它会立刻烧香拜佛感谢神明。
“所以我在尽量等待君临劫后重生啊。就是这人也挺死脑筋的，认定了就难以回头。想要让他意识到爱情并不是一个多好的东西，恐怕很难。我从前也是这么没头没脑地栽进去的，要不是死过一次，还以为自己泡在蜜罐里呢，乐不思蜀得很，怎么会想要远离？”
“你这话我怎么听着像是对君临心软了？难道认可他了？”
“你想多了。”
“不对，语气和神情都和以前不一样。你现在就好像开始认命了。凤殊，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也对君临有一点点的喜欢？”
凤殊嘴角微扯。
“不知道。按照各种理论与说法，我要是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走到今天也不太可能。按照我自己对自己的观测，如果当真喜欢这个人，我也不大可能会真心想要推开他。所以你也别问我，我不知道。可能走着走着某一天答案就会浮出水面吧。”
只希望到时候她和他的关系还是可以维持在最基本的信任水平，可以将伤害降到最低。
“你看着不像是情窦初开，但我也不觉得你像是讨厌他。我真的搞不懂你。我遇见的那些人，都有着明确的喜欢或者厌恶，不会像你那么不清不楚的。换了我，我也会烦死了，看到你就恨不得剖开你的脑子看一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怎么表现得这么晦暗不明？
君临以前是自己急得受不了，现在他不难受了，真的安安稳稳地准备和你慢慢发展了，君家其他人都是看着你们着急上火。
要是你带他回凤家去，我敢打包票，时间一长，凤珺他们所有人都会倒向君临那边，就看着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往前走一步。”
“我就这样。又不是我故意去招惹他的，他就算想要耍赖，也赖不到我。责任主要还是在他那边，和我没多大关系。”
凤殊撇的飞快。
“谁说和你没有关系？你要是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他喜欢谁不喜欢谁都不会和你有关系。可你这个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家伙偏偏就出现在他面前，老实说，是你闯入他的世界，而不是他闯入你的生活，你觉得你能够完全撇开这个责任？”
梦梦简直要笑她白痴了。
凤殊挠了挠头，这种话她还真的没法接。
“看来你也知道自己不是完全没有责任啊。”
“梦梦，别得理不饶人。”
“你看，你自己也说我占了一个理字。”
“是是是，老祖宗，你说的都对。”
凤殊只想叹气。
“知道就好。”梦梦见好就收，“他们商量起来还没完没了了，你要不要进来看看孩子？”
“他们醒了？”
“没有。还在睡，现在醒了也不哭，大部分时候都傻兮兮地笑着。我看以后多半会长成憨小子，脾气比你们两个都要好。”
“君四和我幼年的时候其实脾气都算挺不错的，都是挺乖的小孩。”
要不是突逢变故，其实他们俩的性格还真的都挺平和的。可能相较而言，君四更好动，她则更喜静，但不管怎么看，他们都算是开朗合群的性格。
“你们俩这叫乖？都别扭龟毛得要死。”
“龟毛？”
“就是磨磨唧唧。你们没有发现吗？其他男男女女的可能谈恋爱结婚生子离婚又谈恋爱又结婚又生子都经历过好几次了，可你们俩还在要不要真的谈恋爱这件事情上你进我退我进你退来来回回地纠结。
明明都不知道翻云覆雨几次了，孩子都生了三个，婚龄也都几十年了，还在纠结着这个根本就没必要纠结的事情，你说你们是不是没救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们两个这么别扭的夫妇。要不就分手，要不就好好过，怎么你们就能够相处成现在这个局面呢？
又不分手，又不承认在一起，难怪君睿一个外人都看得火冒三丈，我看你们就是没救了。”
凤殊无奈。
她真的只是想着给他时间，只是错误地预估了形势，之前哪里会想到君临就算失忆了，也还是会执着于她。这人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类型，可能从根子上就注定了他不会轻易放弃。
现在的变化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按照师傅的说法，当一件事情完全不按照自己的预测变化时，要么就静观其变，要么就另寻他路。第一个方法已经被证明此路不通了，她的确得随着他的变化而变化才行。
哪怕不是她自己想要的变化，可也只有自己都变化了，才能够在更大的未知变化发生之前更好地把握自身。
“对了，梦梦你现在能联系上泡泡吗？”
“它在君临那里，我要到君临那里去才可以。干嘛？”
“没有，就是想要问问它情况。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真的是虫族的阴谋。如果是，它们图谋多时，恐怕不单只人类生活的领地有问题，兽族领域也会有不小问题。”
梦梦悚然一惊。
“糟糕，这事搞不好真的会像你所想的那样。我去去就回。”
它说完便跑了，一瞬间便无影无踪。
“小姐，你不用担心。”
小绿蓦地出言安慰。
“小绿，你醒了？”
“我一直都在。只是之前其他人都太吵了，我想着还是不要让你闹心为好，才保持沉默的。”
她的手背出现了时光树的浮影，若隐若现。
“孩子呢？”
“在睡觉。他们醒了也不闹。我现在可以帮他们换尿包了。”
“谢谢。”
“不客气。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凤殊哭笑不得。
“我是认真的。你将白果消化了，一部分留为己用，一部分都到他们兄弟俩身上去了，可以说他们身上也带着我的气息。”
“抱歉，之前我要是不靠近的话就好了。下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能够结出白果来。”
“运气好的话可能几百年就够了，运气不够的话最起码要上千年，搞不好又像这一次一样上万年。”
凤殊闻言怔了怔。
上万年？
“小绿，你老实说和我说，你到底几岁了？虽然我不确定梦梦几岁，但肯定没有超过五千岁，你是凤初一种下的，这说明你不会超过他出生的年代。”
“我们植物的生命不是从发芽那一刻开始才计算的，而是从成为种子的那一刻开始。即使是一粒小小的种子，也是蕴藏着蓬勃的生命力的。就像你们人类和兽族的胚胎一样，在子宫里时就已经生机无限了。只不过你们的岁数是从落地的那一刻才开始计算。”
好吧，它要这么算也说得过去。
“可你等了几千年才等来了发芽的机会？难道一定要人亲手种下去才能够生根发芽？很多种子不都是落地就能够生根吗？难道你还有别的缘故？”
“嗯。我沉睡了很久。也不一定要是人类来种我，兽族也可以，甚至风雪雷电之类的也可以。时机到了，总归会长出来的。我们植物就是这样，看着很弱，其实只要时间足够长，就能够改变自己，也改变周遭的一切，哪怕是死而复生，也是可以做到的。
星球的环境，有很大一部分最先都是由植物所培育与改造的。没有植物，兽族也很难生存。没有两者，你们人类也很难繁衍。
虫族算是例外。它们什么都吃，胃口太好，基本哪一个品种都不挑食，所以繁衍力才会比你们人类和兽族都要强，甚至都快要超过我们植物界的一些种类了。”
“小绿是为了安慰我还是有什么依据，才会让我不用担心？”
“两方面都有。
兽族和人类不同，它们对虫族的感应远比你们要强。人类当中只有那些精神力特异或者特别特别敏锐实力也到一定层次的人才能够比较快速反应过来，但兽族不同。兽族和虫族更加相近，它们很大一部分不论实力高低都能够很快身边是否有虫族出现。
当然，如果是虫族当中的厉害角色，自然也很难被发现。这一点，不管是人类还是兽族，都没有太多的办法。”
实力不对等，就没有办法站在同一个层面上对话。厮杀本身就是讲究势均力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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