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风,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城市边缘的旧工业区。
卷起地上的碎石和枯败的草屑,狠狠砸在斑驳的墙面上,发出细碎又刺耳的噼啪声。
这里早已被时代的洪流彻底遗忘。
巨大的烟囱半截断裂,焦黑的断口狰狞地指向墨色夜空,像是死去的巨兽僵硬伸出的嶙峋枯骨。
残破的厂房轮廓在稀薄的月光下扭曲变形,投下幢幢张牙舞爪的鬼影,空地上疯长的荒草没过脚踝,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像是无数冤魂被禁锢在此,正借着风势低声啜泣。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刺鼻的机油味,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腐败气息,那股腐烂的腥甜混着夜的寒气,钻进鼻腔,吸入肺里,冷得人骨头缝都发疼。
叶彤独自一人走在坑洼不平的水泥路上,路面裂缝里积着发黑的雨水,踩上去偶尔会溅起一星半点的污浊。
她穿着简单的黑色长裤和深色连帽外套,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帆布包斜挎在身侧,拉链拉得严实,里面静静躺着渔姽小巧的身体,还有那个装着银指环的旧铁盒。
她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踩得精准,像是在丈量着这片废墟的危险,眼神却在黑暗中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不放过任何一个潜藏在阴影里的角落——断壁后的一点反光,荒草深处的一丝异动,甚至是空气里极细微的、不属于风声的呼吸声。
七号仓库很好找,它是这片废弃厂房里最高大、最破败的一幢,墙皮剥落大半,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像是干涸凝固的血痂,狰狞而刺眼。
巨大的铁门虚掩着,锈迹斑斑的铁条扭曲变形,门缝里透出一线微弱的光,那不是电灯的冷白,而是烛火特有的昏黄,摇曳不定,将门缝映得忽明忽暗,像一只在黑暗中眨动的独眼,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腕间的手表指针,正指向晚上八点五十五分。
她停在门口,没有立刻推门。
帆布包里传来轻微的颤动,渔姽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人偶的指尖抵着包壁,传来一阵细密的、带着不安的震动。
叶彤伸手进去,轻轻拍了拍人偶冰凉的身体,指尖触碰到她小巧的手指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顺着指尖传来,那股暖意里裹着警惕的意味,像是在无声提醒她——这里很危险,步步都是陷阱。
叶彤定了定神,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抬手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吱——嘎——”
生锈的门轴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那声音尖锐得像是指甲划过玻璃,在空旷死寂的仓库里被无限放大。
回声隆隆,经久不息,像是打开了某个尘封已久的墓穴,惊醒了沉睡千年的亡灵。
仓库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巨大、空旷,像是一个被掏空的巨人胸腔。
高得望不见顶的穹顶隐没在浓稠的黑暗里,只有几根粗大的水泥柱歪歪斜斜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结构。
柱身上布满了杂乱的涂鸦和乌黑的污渍,像是一道道狰狞的伤疤。
空气冰冷潮湿,混杂着灰尘、霉味,还有一种淡淡的、类似焚香又像草药燃烧后的怪异甜香。
那香味很淡,却带着一股黏腻的蛊惑感,吸进肺里,让人莫名头晕目眩。
光源来自仓库正中央。
那里用白色的粉笔画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圆圈,线条歪歪扭扭,边缘斑驳。
像是小孩子的涂鸦,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分明是某种潦草却诡异的仪式阵图。
圆圈周围,错落摆放着十几支粗大的白色蜡烛,烛火跳跃着,发出微弱的光芒,将中心一片区域照得半明半暗。
烛光之外,是无边无际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像是一张巨大的嘴,正无声地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已经有七八个人站在那里了。
他们都穿着深色的衣服,大部分低着头,肩膀微微佝偻,面容在跳动的烛光下模糊不清,像是一群沉默的影子,安静得近乎死寂。
没有人交谈,没有人走动,只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和门外灌进来的、呜呜的风声,在空旷的仓库里交织回荡,更添了几分阴森。
叶彤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她身上。
那些目光黏腻、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评估,像是在观赏一件即将被使用的工具,或者……一件等待献祭的祭品。
有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有人的目光扫过她的帆布包,还有人的目光停留在她攥紧的手上,那眼神里的贪婪和欲望,几乎要凝成实质,令人不寒而栗。
叶彤垂下眼睑,遮住眸底一闪而过的寒意,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快步走向那个白色的圆圈,在边缘处停下,刻意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定。
她将帆布包护在身前,手指紧紧攥着包带,做出一副寻求安全感的模样。
很快,又有三四个人影从不同的黑暗角落悄无声息地走出来,他们的脚步很轻,像是幽灵般融入这个沉默的圈子。
算上叶彤,总共十二个人。不多不少,正好凑齐了一个透着诡异的数字。
九点整。
仓库深处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稳,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人心尖上,带着某种规律的韵律,由远及近。
周屿从一根巨大的水泥柱后绕了出来。
他今晚没有戴眼镜,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眉眼,换了一身更接近工装风格的深灰色外套,袖口挽起,露出手腕上一道细细的疤痕。
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封面是磨砂的,看不出任何图案。烛光在他脸上跳跃,那张平日温和的脸,此刻显得棱角分明,甚至有些阴鸷。
眼底深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眼神扫过众人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像是在审视自己的所有物。
他的目光在叶彤身上停留了一瞬,极短暂,不过半秒,却让叶彤感觉像被冰冷的蛇信舔过,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
“人都到齐了。”周屿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是带着某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遍空旷的仓库,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人心的磁性,“欢迎来到‘凝视废墟中的新生’。”
他走到白色圆圈的中央,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扭曲地投在斑驳的地面上,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野兽。
“今晚,我们不需要言语。
语言是苍白无力的,它只会干扰我们与‘真实’的连接。
我们只需要感受,用你们的眼睛,用你们的皮肤,用你们……藏在最深处的情绪,去感受。”
他举起手中的黑色笔记本,指尖划过封面,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今晚的‘素材’,将由我亲自引导。
它会帮助你们,触碰到你们带来的‘私人物品’所连接的情绪内核——无论是恐惧,还是渴望。”
他说着,翻开了笔记本。
没有图片,没有投影。
他只是用一种平缓、低沉、带着某种特殊韵律的语调,开始描述。
描述一个场景。
一个女孩,独自走在深夜无人的老旧公寓楼里。
楼梯狭窄,灯光昏暗闪烁,忽明忽暗,脚下的木板年久失修,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走一步,都像是要塌下去。
空气里有灰尘和潮湿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她听到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哒哒,哒哒,和她的脚步重合,又比她的脚步慢半拍。
回头,却空无一人。
只有自己的心跳,在死寂的走廊里回荡,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像一面敲破的鼓,震得耳膜发痛……
周屿的描述极其细致,甚至琐碎。光线如何变化,从昏黄到惨白,再到彻底的黑暗;
气味如何分层,从灰尘到潮湿,再到那一丝挥之不去的血腥;
声音如何由远及近,从模糊的回响,到清晰的、贴在耳边的呼吸声。
他的声音仿佛带有魔力,随着他的讲述,仓库里本就昏暗的光线似乎变得更暗了,温度也在悄然下降,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烛火不安地跳跃着,火焰的颜色从明黄变成了诡异的青绿色,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忽明忽暗,狰狞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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