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要追上列车，而不是提前预判它的行进轨迹，在空中等待它主动撞过来有两个原因：
第一就是思维列车的前行毫无规律。
推测思维列车零点零一秒后的运行轨迹已经是预判的极限。
当然，列车能够把天空变成一片金光，只要站在一个位置，时间久了，它总归会有概率一头撞过来。
这就涉及到了第二个原因：
只有让自己的速度与列车保持一致，使得苏小雅的意识光团能够与思维列车保持同频，才能进入到第三步的「融合」。
为了能够把李修加上意识光团，加速到能够追上思维列车的程度，雨宫莲的方法就是利用群体潜意识。
人类的群体潜意识海洋，就像一个千层蛋糕。
每下降一层，对应的精神波动就越强，同样对应的精神污染就越多。
糟糕的、邪恶的，以及逝者的群体潜意识，就像是丢入海洋的垃圾，不断下沉，在底层堆积。
雨宫莲要做的就是像拉弓弦一样，牵扯李修的意识，自表层一直下潜，直到抵达最为深邃的黑暗底层。
每下潜一公分，对应的排斥力量就会提升一分，直到最终触底。
然后，李修就会像一支箭矢「咻——」的发射出去。
雨宫莲计算的公式中，李修会在零点三秒内加速到思维列车齐平的速度，之后他的速度会远超思维列车，瞬间赶到预判的位置。
之后要做的就是跟随，保持同频前行，并进行第三步的融合。
“……但对应的，我会带你到精神污染最为复杂、混乱的区域。
因为你的意识会被拉扯，在这过程中，单位区域的防御力量必然会下降。
也就是说，你会有被污染的风险。”
就算是李修，不，就算是在时间长河、在虚无中修炼几十万年的如来。
只要还存在思维能力，只要还有七情六欲，还有所渴望的事物，就不敢轻易涉足群体意识海洋的最深处。
雨宫莲会尽可能的布置防线，可就像之前进入意识空间时一样，复杂且混乱的群体意识海洋，难免会有突发事件。
李修缓缓点头。
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抬起头，专注凝视天空，视线渐渐锁定一闪而过的思维列车。
李修的思绪却忍不住想到灵魂裂口愈合前，自己突如其来的加速。
当时，他差一点就没能进入意识空间，结果右腿传来细微炙热，无视了诸多限制、规则，实现了超越极限的加速。
这简直……
就像是「第一步」效果。
但是怎么可能？
李修所掌握的全部圣人遗骸都用来组成了巨人号，并没有跟随他回到现实世界才对。
错觉？
还是……
“我锁定思维列车了。”
李修打断了思绪，视线紧紧跟随疾驰的思维列车，目光不敢有片刻的脱离。
“收到，李修，做好准备……”
雨宫莲摘下眼镜。
“见证人类最为丑陋的一面。”
他手中的眼镜燃烧起了点点蓝色火焰，火焰迅速蔓延，覆盖全身，等火焰散去，雨宫莲身上多了一套黑色风衣。
他自腰间抽出一把短刃，反握，猛地刺入苏小雅的眉心。
没有鲜血。
刀刃像是根本不存在于人世间的事物，融入到眉心当中，刀刃与皮肤触碰到的地方，出现了一圈圈扭曲、扩散的黑红色波纹。
意识空间内。
李修脚下出现了同样的黑红色波纹，巨大的吸引力自下方传来。
李修没有抵抗，意识像是面团一样，被不断拉扯，进入其中。
他的视角被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还停留在意识空间中，紧紧凝视不断行驶的思维列车，一刻不敢松懈。
另一部分顺着扭曲的黑红波纹，沉入到群体意识海洋中。
一个身穿猩红西装，背生双翼，头戴高礼帽，宛若恶魔的幻想生物伴随李修一同下潜。
再往外还能看到飞翔的银白巨龙、六翼天使、机械人、女神……
数千头幻想生物在附近逡巡，保护李修的意识。
李修向下看去，群体意识海洋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像是有一把刀从天而降，将它撕扯开。
“好累啊，不想上班……”
“喜欢她，但不敢表白，我真的太胆小了……”
类似的杂音出现。
守护在李修身边的幻想生物开口，发出雨宫莲的声音：“这些都是人类掩埋在心底、潜意识的念头，不用去管它们。”
李修沿着裂痕不断下降。
回荡在周遭的话语变得愈发尖锐。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不喜欢我，那就把她关起来，打断她的腿，这样她就逃不了了……”
“这个小宝宝好可爱，要是把他从楼顶扔下去，摔在地上，应该很漂亮吧……”
话语断断续续，难掩其中纯粹的恶意——
令人作呕的恶意。
“我们来到群体意识海洋的底层了？”李修问。
雨宫莲说：“还没有，我们刚脱离表层，你听到的这些思绪，还不算是「潜意识」，我习惯称呼它们为……”
“闪恶。”
闪恶，也就是脑中一闪而过的恶念。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类似的恶念：
超市看到没有关闭的收银盒，心中会闪过贪念，想要据为己有。
路上看到衣着清凉的女孩，心中会出现欲念，想要扒光衣物，做苟且之事。
公司里瞧见讨厌人的同事，心中会升起嗔念，想要把手中的美工刀刺进对方的眼睛里。
但这种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只要是正常人，就绝对不会动手。
因为大家都知道：
爱财，要取之有道。
爱美，要正常追求。
就算是讨人厌的同事，离开了公司，也不过是陌生人，罪不至死。
这些一闪而过的念头就会落入到群体意识海洋中，像水母一样漂浮在海洋的上层。
李修继续下潜，穿过了这片区域。
表层是人们各种纷杂念头的聚合。
中层是人们潜意识的凝聚，视线的能见度更低了，李修像是来到了真正的海洋，无形的压力施加在了身上。
他能感受到混乱、无序、繁杂。
这就是群体潜意识。
外面能看到一道道阴影，数千头幻想生物不断厮杀，剿灭这些黑影，不给它们靠近李修的机会。
直到……
李修突破一道界限。
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一缕缕蓝色的火焰出现在数千幻想生物身上，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李修的脸。
他们已经突破了中层，来到了群体意识海洋的最底部。
雨宫莲的语气变得严肃：“接下来，就是最深层的黑暗了——”
“人类历史以来，最为深邃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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