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载回到叠翠山，出现在行宫中。
神识覆盖，目光环绕，并未发现异常，走上丹墀，站在座位前，静静盯着熟睡的宣素眠。
半晌，他忽然开口：“道友，还请现身一见！”
宣素眠似有所觉，做噩梦，身躯抖了一下，侧过身，面朝王载，眉头紧锁，一脸哀求表情。
“道友真以为手段高明，老夫一点也没看出来？”王载微微眯眼，嘴角上翘，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宣素眠没有任何反应。
呼吸悠长，心跳平稳，神魂没有波动。
王载又等了会儿，眉头微皱，好像没诈出什么。
他刚才在赌。
尝试欺诈可能的存在。
毕竟这件事整体去看，充满疑点和可怀疑之处。
首先，便是宣素眠的性格。
第一次见她时，便是往西疆，成为炼丹材料的命运，那时她表现出来的气质，是愁郁的，但也认命，中途没有多少抗拒。
对于生死，她应该看开了。
在之后逃出，去南疆，性情相当平和，面对王载邀请一起回叠翠山报仇，虽然惧怕，但眼中有一瞬迟疑。
回到叠翠山，拿到储物袋，以为酆业报仇失败，自己即将成为别人鼎炉的命运，也未有反抗，还自己穿上衣服，炼丹。
她的求生欲不强，或者说不敢抗拒师尊。
但今日却忽然冒出大逆不道，勾引师傅，曲线救国的念头，而且十分有勇气地执行，和之前略软弱性子大相径庭。
虽然，王载没发现宣素眠神魂有被高修影响的痕迹。
但不代表不存在。
出手者境界极高，没有留下痕迹。
当然，人是复杂的，或许以前宣素眠是看不到希望，又有家族牵绊，故而认命，不做反抗，这一次看到了求生可能，如果成为师尊道侣，岂非一步登天？
但还有一件事。
王载对华芊界最初的印象，是用符文制作躯壳，接应意识降临，偷渡九州。
宣素眠穿的那种特殊手法炼制的衣物，有些相似，也在潜移默化改造身体，或许正好能容纳某个特定存在意识降临。
加之镇魔关神念失踪。
所以，本着有枣没枣打两杆的想法，王载才出言欺诈。
可惜没效果。
宣素眠睡得极香。
或许真是我多疑了……王载心道，伸手一点，少许灵光落入宣素眠额头，将之唤醒，同时身影进入太虚。
宣素眠醒来后，服用一粒丹丸休息片刻，离开了行宫。
接着江疏霞、苏剑寒伪装的姜允儿和邢长浮入内，王载带着邢长浮进入太虚，横渡而去。
王载从苍耳记忆中得知无妄海。
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大海，海水是黑色，无比幽深，因为海底埋葬着一个有一个时代，无穷世界。
即使是化神修士，也不敢独自在大海上探索。
王载带着邢长浮来东海岸。
等候多时的长缨从虚空现身，扫了一眼侧邢长浮，轻轻颔首，说道：
“外海有一片隐秘群岛，荒凉无比，正是绝佳渡劫点。”
王载一拱手，道：“有劳道友费心了！”
长缨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击杀月度的化神找到了。”
“哦？是谁？”
“一位剑仙，在大漠现身，与妖魔将领交手。”
“哪路人？”王载追问。
长缨道：“其剑意轻灵飘逸，浩瀚若水，极为陌生，不符合所有剑道传承，应当是自悟剑意。”
“嘶！”王载倒吸凉气，露出惊容，“自悟剑仙……”
剑，是所有修仙道路上最难得一种，成就剑仙极为困难，有些合道都难以跨越。
更何况自悟剑仙，传承极为珍贵！
若是真的苍耳，肯定惊掉下巴，然后眼睛都红了，要回去找这位剑仙，杀了取传承！
长缨看到王载反应，轻轻一笑，说道：
“道友不必着急，此剑仙行事隐蔽，出手后缥缈无踪迹，但只是化神境界，无法远离此界，等道友成功渡劫，晋升炼虚，花费些时日，定然轻易拿下，取得传承！”
王载眼睛红了，有些急切，闻言一顿，露出一抹后怕情绪，似乎想到自己也只是化神，真要对上剑仙，必死无疑，于是催促道：“还请道友带路！”
离开陆地，海水还是蓝色，但越往外飞，海水色泽越深。
波涛也越来越小，平静的像镜面，天上白云也在慢慢减少，从深蓝过渡到晦暗。
一个月后，两人从太虚跃出，肉身掠过黑色大海。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内海与外海交接，这里华芊界法则难以延伸，太虚不存！
又往前一段，大海彻底漆黑。
王载慢慢感觉到一股奇特情绪涌上心头。
自身虚无定处，远离家乡，漂泊无依，一种难言的失落、惆怅弥漫心湖，浓厚大雾，难以清除，这种情绪时刻影响着进入无妄海的生灵，使其情绪低落，意志消沉，最终沉入深海，与不知多少时代与世界的废墟埋在一起。
王载不断念诵‘清心诀’，稳住心神情绪，继而心惊不已。
这种影响无处不在，即使是化神修士都难以抵挡，若普通人到了外海，怕是坚持不了几天便要发疯，或自溺而死！
因为彻底失去了生的渴望。
黑色大海偶尔平静，像是温和小绵羊，有时狂暴无端，大浪冲天数万米，整个大海都沸腾！
两人飞的颇高，不太敢靠近海面……
又十几天后，他们已经彻底深入无妄海，所过之处，看不到一块陆地，看不到一丝杂物、活物，唯有黑海中有一些怪鱼，和令王载都心惊肉跳的事物游过。
两人情绪都有些低落，许久未说一句话。
“到了！”
长缨忽然开口，身形悬空停下。
他们脚下出现一片雾蒙蒙小岛，长缨挥手，上面一层阵法散开。
王载本体在九州，这段时间时常转移心神调理情绪，状态还不错，此时立刻发现了疑点。
从华芊界到这里，要飞一个半月。
所以这里是早就找好的渡劫点，长缨居然如此上心？
而且，炼虚劫，有一位炼虚在旁护道，真就要挑选这么远的地方，是否过于隐蔽？
假如是苍耳那老六跟随飞了这么久，心神会受到多大影响？
加上剑仙传承诱惑，或许……
“道友速速准备渡劫吧，我去巡视周遭！”长缨指着雾气散开后，下面一片群岛道。
这片群岛大概二十多座，山峰耸立，矮个环绕周围，簇拥中心高个儿山峰。
它可能有五六万米那么高，一柄自戳天宇的神剑！
但放在无妄海，俯瞰下去，好像也就是那样，平平无奇，因为大海太广袤，尤其无妄海不是星球，没有弧度，海平面极为遥远，更显广阔无边！
王载落在山峰上，接触的刹那，此山地脉随之涌起，与之连接，继而整座山气息与他产生奇妙共鸣，好似成了山神，跺跺脚，便能使此山拔地而起，自冲苍宇。
借助地脉，王载感应到整座山，继而心旌神摇。
感知中，周围几十座山峰，和他脚下这座，数万米高度，都不过是一座山，大海之下藏着数百倍于水面之上的山体！
几千公里的山？
意念随着地脉往下，进入无妄深海，感觉无比幽深、枯寂，好像一片冻土，埋葬所有，死寂之地，毫无生趣，但阴暗鬼祟弥漫，模糊感应到，有些极为特殊的东西攀附在大山根部，影影绰绰。
王载不敢过深探知，收回神念，着重感应水面上的山峰，须臾嘴角微勾。
周围几座山峰，都悄悄做了手脚。
有极为高明的阵法师，至少比苍耳强出很多，布置了杀阵、困阵，且是向内的，包裹着渡劫地，随时可以启动！
果然……
王载暗道一声。
这时天边流光飞来，正是长缨，他满脸疲惫，来到王载近前，说道：
“周遭极为平静，短时间应当安稳，道友可以开始渡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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