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地方，连个坊长也没有，除非发生案件，衙役和巡城的兵丁，都不会来这里，所以，这里面住着小偷、乞丐、骗子、混混、暗门子等等人类垃圾。
当然，更大多数的，是靠在城里打零工，辛苦赚钱养家的穷人，人们见到穿官服的秉哲，和后面跟着的一队巡城兵丁，吓得忙缩进低矮的棚子里，瑟瑟发抖，以为自己犯的事，被官府查到了，到这里来拿人呢。
为了环境改造，秉哲在四九城里到处跑，王衍爵运用钞能力，请了一队巡城兵丁，做为他的随从，所到之处，果然神鬼避易。
孙府尹听说秉哲去了城南的贫民窟，怕他整出更大的动静来，忙把他找来，板着脸问他：“卓然，你去外城干嘛？”
秉哲从龙须沟出来，感觉身上还沾着那里的臭味，很不舒服，熏得他连茶也不敢喝了，怕吐出来。
“回大人，下官看到，那一片的街巷，一点也没改变，所以，下官想……”
不等他说完，孙玮就打断他的话，说道：“你刚下来，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那地方，就是京城的一块毒瘤，本官没本事治理好它，奉劝你也别插手。
你一脚踩进去，陷里面拔不出怎么办？难民安置也好，环境改造也好，都是临时的差遣，你是翰林编修，始终要回到翰林院的。
本官是为你好，南城龙须沟那块地方，你就别管了，本官派人去那里，清扫清扫，过得去就行了。”
秉哲听出来了，孙府尹这是，警告自己，不要再给他惹麻烦了。
他说：“回大人，下官觉得，城南也是京城的一部分，这块毒瘤不去除，京城的环境，就不算整治好了。
况且，现在没钱了，下官还要凭着龙须沟改造，赚钱来支持内城的环境整治呢……”
“什么？”孙玮听说他要用那块地方赚钱，惊讶得茶杯都端不稳，他咚地把杯子放到桌子上，站起身来到秉哲面前，仔细打量着他。
“你没发烧吧？”他说，“那块破地方，你还想赚钱？能赚到钱么？”
秉哲固执地说：“大人不同意的话，就请拨钱吧。”
说完，掏出昨晚列出的预算单，双手递给孙府尹。
孙玮一边说着“没钱”，一边好奇地接过那张预算单，只看了一眼，就像被火烧着一样，赶紧递回给秉哲。
他本来想着，只要秉哲不再折腾，他出点血，挤出三五千两银子，支持支持年轻人，也不是不可以，他老了，升迁是无望了，但要为儿孙辅路。
秉哲这种年轻的翰林，前途无可限量，花点钱结个善缘，将来儿孙得他一句话的关照，也足够了。
可是，他的预算，居然要十一万两，就是陛下，也不一定拨这笔款子啊，怪不得要从龙须沟那里赚钱。
“本官没钱拨给你，你要折腾龙须沟，就折腾去吧，但你要保证，不要惹出个烂摊子，最后让本官来收拾。”
秉哲见他松了口，忙掏出一份整治龙须沟的申请书，说：“大人只要批准了下官的申请，后续的工作，下官决不再来打扰大人，等改造好了，大人再来看结果吧。”
孙玮接过申请书，叭地盖上京兆府的大印，摇头叹息：“年轻人，不撞南墙不回头啊，等你撞得头破血流，才知道本官的话，是为你好。”
秉哲诚恳地说：“谢谢大人，下官知道，大人是为下官好，但是，龙须沟这样的地方，总要有人去试一试吧？”
第二天，秉哲带着负责这一片区的巡城兵丁、衙役、和于兴等仆从，来到龙须沟，正式开始改造这片区域。
这里有一条叫龙须沟的小河沟，是前朝时建的一条引水渠，本朝被废弃，沟渠的两岸，逐渐成了外地来京人员栖身之地，跟如今城墙外的难民营一样，搭满了窝棚。
龙须沟也成了居民们倾倒垃圾的地方，成了一条彻头彻尾的臭水沟，大冬天的，隔老远也能把人熏一跟斗。
第一期改造的，是靠近永宁门大街的一段三里长的片区，秉哲计划，如果第一期试点成功，就开展第二期、第三期改造。
一期工程涉及到一百多户人家，五百多人。秉哲带着官府的人一到，先召集这些居民开会。
负责这一区域的吏员，名叫常五，人称常五爷，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税吏，以他税吏的凶蛮，也无法打开这里的局面，整治工程开始以来，他一次先进都没评上过。
他只叹自己运气差，抓阄抓到这么一块臭地方，一辈也别想拿到先进的奖金了。
五百多个衣不蔽体的贫民，被召集到一片广场上，秉哲一看，实在不像话，只好对常五说：“让青壮男子和家里主事的留下，其他人都回去。”
常五扯着嗓子喊道：“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和家里主事的，留下，其他人，哪儿来回哪儿去！”
人群呼啦啦走了一多半，常五继续喊：“剩下的听好了，今儿给大家宣布一件事，官府准备改造这一片区域，你们呢，先搬走……”
话没说完，人群“哗”就炸锅了。
“搬走？这马上要到冬天了，让我们搬到哪儿去啊？”
“老子辛辛苦苦搭建的房子，你说拆就拆？你敢拆，我就敢上衙门告你去？”
“你家就是衙门的，你去衙门，还不是肉包子打狗？管叫你有去无回！”
“天哪，这是要逼死人的节奏啊，老婆子家就靠媳妇挣钱养家，没了地方，上哪儿挣钱去？”
吵吵嚷嚷的，常五毛了，咣咣咣地敲着手上的铜锣，锣场盖过了吵闹声，人群这才安静下来。
常五骂道：“一群王八羔子，老子话都没说完，你们就开始号丧，谁tmd再吵，先拖出来打二十棍再说。”
人群量，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壮汉子站出来说道：“大人，小人们说得都是事实啊，这再有两个月，就入冬了，让咱们住到哪里去？去城外挖地窝子去？”
常五道：“没tm听到老子的话吗？你叫什么名字？站出来！”
那汉子身边几个人，想伸手拉住他，他甩开他们的手，站出来说：“小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龙须沟麻三，小人要是说错了，任凭大人处置。”
秉哲看他的样子，在那泼青壮中有点威信，他低头对常五吩咐了几句。
常五一听，哈哈笑道，对那汉子说：“麻三是吧？来来来，这位翰林老爷说了，封你当这一片区的坊长，你当官了，还不上来谢谢翰林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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