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顿时脸色一变。
“六子”这个带有特指的名字，并不光彩，他不想在袁晓琴面前提起，四哥明明都暗示了，可郁时易还是叫了。
“郁时易！”
沈棠这一声，不轻不重，却满是警告。
郁时易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低着头不说了。
气氛古怪。
袁晓琴和李梅不明所以，只觉得郁时易无理取闹。
袁晓琴将手里的大白梨递了递。
“你喝这个吧，我还没开。”
沈棠道：“他喝不了饮料，只是小孩子闹脾气，你们别介意。”
袁晓琴忙摇头：“不会。”
“走吧。”
宋禹衡抓着沈棠，一边牵起凤霞，进了电影院。
如沈棠所说，电影院的确很冷。
一群人挤挤挨挨的坐下。
电影是《洪湖赤卫队》，才复映没多久，观看的人不少。
等待放映的时间，前后就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哥，”宋禹衡凑近沈棠，指了指幕布右边，“里面有缝儿，我就藏在那里 ，放映员每回都找不到。”
宋禹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
有幕布遮挡，的确看不到哪里有缝隙。
小衡曾在那个狭小的地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冬夜。
往事种种不敢细想。
沈棠攥紧了掌心里的手。
同样的事情，他不会让小衡再次经历。
宋禹衡眼中带着细碎的笑意：“别心疼，现在不是有你吗？”你的出现，足以抵消曾经所有的苦涩。
近两个小时的电影看完，大家也都冻得半僵了。
天色将晚，众人在电影院门口分别。
说是分开，其实只有李梅和他们不顺路，袁晓琴回家要经过后安巷子。
正好赶上最后一趟电车。
凤霞在电影院就犯了困，靠在六子的怀里打盹。被抱着一路也没发现，到了后安巷子，沈棠接到自己怀里时，她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宋禹衡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
“还没到，睡着吧。”
宋禹衡和沈棠都是凤霞熟悉的人，她很快又闭上了眼睛。
袁晓琴跟他们道别。
“我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们。”
六子今天跟她一起看了电影，还坐电车回来，心里很高兴，摆着手道：“不用客气。你，回去小心。”
袁晓琴点点头，转身欲走，被沈棠叫住：“天黑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太安全，让六子送你吧？”
袁晓琴没有拒绝。
到她家还有一段小路，这会儿天黑下来，她一个人走的确不怎么安全。
六子见状，忙窜进去拿了手电筒出来。
“走吧。”气还没喘匀。
袁晓琴见他这样，忍不住笑了下。
“那麻烦你了。”
沈棠也送宋禹衡和凤霞回空山公馆。
袁晓琴注意到他们没跟郁时易一起进去，随口问了句：“你四哥现在没和你们住一起？”
六子说：“不是，他送宋大夫和凤霞回去。”
袁晓琴又看了眼两人的背影，从那个方向，再往前就只有空山公馆了。
宋大夫和凤霞难道住在空山公馆？可空山公馆住的不是周家人吗？
沈棠送宋禹衡到周家公馆时，没进去。哑叔出来抱着凤霞进去了。
“明天还见面吗？”
沈棠点头。宋禹衡眼底便泛起了笑意。他凑近，很轻的贴了下沈棠的唇。
“那你回去吧。明天我去找你，想吃洋芋擦擦。”
沈棠应了，看着他进去，转身往回走。心里计划着明天的午饭。不能只吃洋芋擦擦，还要炒些其他的菜。
回了后安巷子。
郁时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失神的盯着某一处。
沈棠换了鞋，走过去。
“郁时易，要聊聊吗？”
郁时易坐直身子。
“我知道，今天是我不对，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看六子费力的讨好别人。
沈棠摇头，他想聊得不只是这个。
“六子要跟人家姑娘进一步发展，这些事迟早都得告诉对方。但不管怎么样，都该是六子去交代。”
“这件事且不提，”沈棠问，“郁时易，你倒底是看不上六子喜欢的姑娘，还是看不上六子？”
郁时易被点破心思，脸上慌乱一闪而过。
“我没有。”但明显底气不足。
沈棠说：“其实你不仅看不上六子，我们这群人，你谁都看不上。”
沈棠、贺九、袁洪、六子，甚至宋禹衡。
在郁时易眼里，他们四个就是从山沟沟里爬出来的土蛋蛋，宋禹衡则是个死要面子还妇人之仁的小公子。
沈棠因为城府和手段，勉强叫他看在了眼里，面对除了沈棠的众人，他姿态难掩高傲。
“你跟六子说袁晓琴的情况，是觉得两人天差地别，心里也笃定袁晓琴如果知道六子情况，不会看得上他。”
沈棠语速不疾不徐，也听不出不快。
郁时易却一个反驳的字都吐不出。
郁家虽然没落了，但祖上富贵，郁时易自小金尊玉贵，锦衣玉食，接受最好的教育，和同样出身的小孩来往。他学钢琴，穿洋装时，沈棠这群人都在土里刨食呢。
他心里恨时代，也恨自己堕落。
可沈棠拉他上船时的话没说错。郁家只剩他一个，难道他要靠当小混混让郁家复起？
他被说动，答应跟着沈棠做事，心里却始终存着疙瘩。
“郁时易，没有你的帮忙，我们要在四九城落脚的确要费些功夫，但是，四九城不止你一个‘郁时易’。”沈棠眼神锐利，落在郁时易的身上，“我承了你的情，但并没亏待你。你若觉得跟我们混在一起，降了你的身价，你随时可以离开。”
沈棠起身。
他能接受郁时易对自己轻慢的态度，却无法接受他对宋禹衡不尊重。
他清楚记得，贺九说宋禹衡拒绝世交叔伯们送他去医院当大夫时，郁时易眼中的嘲讽。
“你觉得小衡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可他即便是满身污秽时，也没折了周家的风骨，你呢？”
他说完，跟进门的六子打了个招呼。
“把人家姑娘送过去了？”
六子点头，他笑了下：“既然看上了人家姑娘，就用心去对待。今天做的不错，但也不要太着急。”
“我知道了。”六子心里很感动。
沈棠和宋禹衡看出他的心思，没有嘲笑，只有体贴的提点。
沈棠便上了楼。
六子看了眼还坐在客厅的郁时易，没打招呼，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郁时易今天做的事情太让他生气了。他不想吵架，但也不愿强装好脸色。
洗漱后，他第一次主动拿出本子开始练字。
袁晓琴是准大学生，他虽然考不了大学，但至少不能当个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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