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队员们，天色已经黑透。
沈家人有很多话想问，一时竟不知从哪里说起。
于是沈棠从八月匆匆回四九城讲起。
他有所疏漏，建强就在一边补上。
直说到夜深，才将一家子的疑惑一一解答。
沈广亮感慨：“没想到，四九城半年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也是沈棠和宋大夫福大命大，这才逢凶化吉，苦尽甘来。
白荷问：“宋大夫这么厉害，四九城要找他看病的人不在少数吧？”
沈棠点头。
是不少。大多都被周老先生挡下了。实在避不开，才往宋禹衡跟前送。也不是架子大，若小病小痛都要宋禹衡出面，他估计要忙得脚不沾地。
周明庭有回跟沈棠抱怨：“我刚从燕北把父亲和阿衡接回来时，来空山公馆拜访的人，一只手都数的来。阿衡过年去送礼，他们门都不开。现在，突然就多了许多旧识，往上都能数到我太爷那一辈。空山公馆说门庭若市也不为过。”
可天下熙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也不能指责他们趋吉避凶有错，但交情到底是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来的深刻。
过了年初七，沈棠和建强就要再次出发了。
建强户籍转入周家的事，已经定下了。今年开学，他就能入学跟着上六年级了。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转眼，进入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
改革开放政策稳步推动，四九城日新月异。
大学毕业的最后一个学期，经济系课程基本结束，剩下的时间是学生论文写作指导和就业帮扶。
“沈棠，你真不去？”
袁宏轩和沈棠从教授办公室出来。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被叫去谈话了。
临近毕业，班里同学们都想好了各自的去处，唯有沈棠和袁宏轩还举棋不定。
沈棠拒绝了分配到政策研究部门的工作，向上面推荐了他的教授很是费解。
“难道，你也要出国？”
“不是。”沈棠摇头。
“那就是要考研？”
沈棠依旧否认。
教授想不通，既然不出国，不考研，难道还有比去部门任职更好的去处？像沈棠这样的人才，在经济领域大有可为。他若是转投别处，将是多大的损失。
袁宏轩追问沈棠：“你到底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
家人、同学、老师，都这样问。
沈棠抬头看到在廊道里等着的宋禹衡，缓缓展开笑容。
“小衡。”
宋禹衡站直了身子。
医学系明年才毕业，但同届其他系毕业生的情绪也感染了医学生，让他们对明年也变得焦灼起来。但宋禹衡始终平静。他已经决定要考协大的研究生了，目标明确，心无旁骛。
“宋禹衡，”袁宏轩问，“你都不为沈棠着急吗？他是准备毕业就当社会闲散人员了。”
宋禹衡将杯子里的热水递给沈棠，让他暖暖胃。
“你不也一样？”
袁宏轩语结。
家里有给他规划职业选择和未来要走的路，可他不怎么喜欢。支撑门楣有哥哥姐姐，不差他一个。他就想试着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可往哪儿走，他不确定，就想借鉴借鉴别人。可班里除了出国，就是考研和入职部门，这三条路他都没啥兴趣，唯一没有决定的沈棠，就成了他最后的希望。
偏偏沈棠是啥打算，一个字都不愿意跟他说。
众人忙着准备出国材料，准备毕业论文，沈棠却整天不见人影。好不容易逮着他被教授留下的机会，袁宏轩决定今天不管怎么都要问个答案。
“沈棠，你就跟我说说吧，透个底也行。”
沈棠没理他。
“六子搬家准备的怎么样了？”
宋禹衡嗯了声。
“差不多了。”
这三年，六子和袁晓琴感情稳定，马上袁晓琴就毕业了，袁家那边提了结婚的事，六子也同意，日子最终定在了十二月十八号。
郁时易离开后，六子也慢慢有了变化。
沈棠后来才从袁洪那里知道，袁晓琴爸妈没少想往宋禹衡身上搭关系，但都被六子给拦下了。
也因着此，袁晓琴家里人对六子很有些抱怨。但袁晓琴态度倒是很坚决，一直向着六子。
现在要结婚了，不好一直住在后安巷子。六子透露出要搬出去的意思，沈棠就给郁时易的那群兄弟透了话，没几天就寻到了合适的房子。
离后安巷子也不远，就是地方小一些。这也正常，四九城人均住房面积不到五平米的情况下，一家子挤在一间房都是常态。
房子的主人说儿子单位分了房，他要跟去养老。院子空置也浪费，索性就卖了。
房子是一处大院，住着四户人家。这家有两间房，中间开了小门互通。六子和袁晓琴两人住绰绰有余，而且离袁晓琴分配的学校也近。
袁父对六子要搬出后安巷子的事，很生气。但再生气，也改变不了六子的决定，况且，袁晓琴也支持搬出去。
虽然后安巷子的房子很大，常住的也就袁洪。可这房子是沈棠的。袁晓琴不想寄人篱下。
她跟父母的想法不同。
如果可以，她希望以后跟沈棠他们的交集越少越好。不靠着他们，自己跟六子也能过得很好。而且，新房子也不小，卧室又大又宽敞，另一间做厨房和客厅，也方便。
在自家客厅隔间睡了好多年，袁晓琴梦寐以求的就是有间大卧室。
现在都实现了。
她有工作，六子也能赚来钱，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有奔头。
六子不给沈棠找麻烦，宋禹衡看他就顺眼了些。
这两日搬家，沈棠忙的时候，宋禹衡也会过去帮着看看。
“后天就结婚了，事情都准备妥当了？”
袁宏轩一听有喜事，立马来劲儿。
“谁结婚？我能去看热闹吗？”
“随你。”
沈棠说的随你，是让他结婚那天过来，可袁宏轩理解为，随他跟着。
所以两人回到后安巷子时，后面还跟着个袁宏轩。
“沈棠，这你家？”袁宏轩一直以为沈棠是从燕北出来，条件艰苦，建强奋斗的穷小子。
可这房子，比他们大院还好。
六子的东西不多，昨天就搬完了。但他还是习惯回来跟大家一起。
“四哥，宋大夫。”
看见袁宏轩，他点头打了招呼。
听双方一介绍，袁宏轩就笑了。
“我跟你名字还挺像。”他对袁洪说。
袁洪也笑：“是挺像。我哥跟你更像，他叫袁宏，就差一个字。”
袁宏轩来了兴趣，问：“你家兄弟怎么取一个名字。”虽然字不一样，可读着就没啥区别。
袁洪说：“还不是我爷爷。他非说袁家有规矩，要按辈分走。我们这一辈，是‘hoNG’可到底是哪个‘hoNG’他也没读两天书，说不上来，我爸就给我们兄弟几个都取了hong。我大哥是袁鸿，江鸟鸿，我二哥是袁宏，宝厷宏，我是袁洪，水共洪。”
这还真是有意思。
沈棠和宋禹衡也是头回听这事儿。
袁宏轩的笑意敛了些。
“冒昧的问一句，令堂是‘学’字辈？令祖是‘博’字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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