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忠眼中蒙着雾气,压抑着急躁,缓缓对皇帝进言,“皇上,您就看在……”
他将手上的一份战报递过去,“西北送来紧急军情,李仁失踪许多天了,在沙漠里没有方向,恐怕凶多吉少。”
“她知道了?”
桂忠没回答,皇上接过军情看了看,眉头紧皱,心中空落落的。
“叫人备热水,把她喊上来。”
桂忠过去,挡住凤药,“停下吧姑姑,你额头都破了。”
凤药依旧不停,绕开桂忠直叩到殿门外才停下。
她低着头听到皇上着意放柔和的声音,“抬起头让朕看看,什么年纪了,气性还这么大。”
凤药从怀中掏出一条湿透的手帕按在额上方才抬头。
她脸色青白,嘴唇毫无血色,跪了一夜,身子摇摇欲坠,手帕按在额上,却有血渍渗透出来将帕子染红。
李瑕又气又痛,咬着牙不愿高声说话,只温声骂了句,“何苦来……”
下句还没说出,凤药眼神迷茫眨巴一下,向旁边缓缓歪倒。
桂忠眼疾手快挡住她身子没倒在地上。
皇上蹲下身抓住凤药的手,冰得像个死人,他将人打横抱起,拉着脸问,“水放好了吗?”
一边快步向殿后走去。
那里有处皇帝沐浴之处,池中已放满一池温热泉汤。
皇上将鞋踢掉,抱着凤药一步步走入池中,水将两人淹到胸口处,皇上也不放手,只管抱着,他背对众人,无人看到他究竟什么表情。
过了一炷香,李瑕才将凤药放在没在水中的台阶上,又让人加入更热的水。
慢慢升高水温,泡了大半个时辰,她的脸色才恢复了红润。
凤药睁开眼,李瑕一连声叫人送姜汤过来。
“莫说话,先把姜汤喝下。”
她软软地向一边歪,皇上坐她身边,让她有个依靠。
把姜汤拿在手上送到她口边,凤药无力拒绝,她没有张口说话劲儿,就着皇上的碗喝光了姜汤。
又停了两刻钟,她在水里动动腿,腿上一片麻痒,水虽热她仍在打寒战。
皇上赶着上朝,叫她不必着急等在这里,待一会儿散朝再说。
皇上刚离开,杏子便赶来给水中加大量浓浓药汤,又煮了一壶浓姜茶逼凤药接着喝。
“寒气入体,不逼出来,回去你就得生场大病。”
凤药靠在池沿泡在热汤泉中,闭目养神,又饮了许多姜汤,出了满头的汗,逼退了冷意。
杏子又给她处理了额头上大片破毁之处,这才问道,“李仁真的……”
凤药闭着眼睛,哑着嗓子道,“玉郎在找他的……尸体,图雅也一并失踪。”
她眼中干干的,眼泪在昨天夜里和着雨水已经流尽。
……
金玉郎的日子不好过,但他毫不在意。
比这难过的日子他也经过,这点小困难对他来说不算事。
真正揪心的是李仁与图雅生死不明。
他日日叫人点火,以烽烟为两人指路,不使其迷路。
就算晴朗天气,想清楚看到烽烟也要离得不超过三十里,这是能看到的极限。
若有风,能见到的距离便会大大缩短。
若只有三十里地,恐怕他二人早就回来了。
图雅不至于三十里的路还能迷路。
玉郎心中的希望随时间推移越发渺茫。
每日有小兵依旧点起火,不时添加燃料。
玉郎这边粮食已全部耗光,朝廷仍没有一点消息。
贡山小镇里官粮不多,能给的也已经全给了玉郎他们,如今已至绝境。
昨天夜里到今天早晨,玉郎自己也已有两顿没吃了。
腹中空空,更添怒意。
“大人,现在咱们怎么办?”
“点一百弟兄,准备夜行衣,晚上跟我出去走一趟,听说隔壁镇上有个大户人家。”
危急之时,官兵比匪兵更危险。
夜里玉郎他们一伙跑到临镇“借粮”,用这种方法先续上。
如今还算太平时节,富户的粮仓满的很,好借。
他们在人家庄子上先大吃一顿,土财主浑身瑟瑟发抖在旁伺候。
肥鸡大鸭子流水般端上桌,玉郎他们吃了个肚圆。
又拉走苞谷、燕麦、小麦等几百担,写了个欠条,丢给财主,一阵风似的走了。
只靠抢夺富户,不是长久之计。
玉郎骑在马上想了想,乌日根能和他们打这么久,应该也在某处藏了粮食,若抢了他的,便能解了自己之困。
办法倒是有,只是,过于狠毒。
他习惯了用妻子的行为准则来看待自己的行事。
否则金玉郎考量一个办法的可行性,狠毒与否不在考量之内,若“行之有效”便能不择手段。
现在正是夜半,玉郎叫弟兄们先回去,把大家叫起来生火造饭,先饱了肚肠,他自己去了贡山守备府。
守备大人惊醒时还以为自己尚在梦里。
微弱的烛光下,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大马金刀端坐在屋中,两手放在膝盖上——并未持刀。
露出的独眼中闪烁着“慈祥”的光,但被遮起来的半张脸,黄金面具下的眼,隐在黑洞中,才叫人胆寒。
“卑职有急事求见,不得不闯入守备大人房中。”玉郎“和颜悦色”解释。
“唉,是金大人,吓死我了。”
守备是李仁的人,所以与金玉郎相识。
“卑职有事通知大人,”他语气变得像戈壁滩上的石头般冷硬,“自明天起,加固加高城门及城墙,以抵御乌日根入侵小镇。”
“大人莫不是要撤离?”守备虽怕眼前这个面具怪客,但更怕他丢下贡山离开。
若这怪人离开,乌日根定然大肆入侵镇上,他再没安稳日子过。
“我要与他决战,恐伤及无辜。”
“五殿下还没找到?”
“若找不到,你便要背叛于他,投靠他人?”
“不不不,小人虽非正人君子,也有些风骨,晓得事主须忠的道理。”
“别废话,快点把墙加高,否则城中有伤亡,追起责来,你去顶上。”
乌日根回到贡山外,凭借老汗王唯一血脉的身份,加上他行事多智、作战勇猛,很快赢得族人的信任与爱戴。
这份声望很快超过他叔叔,最终成为新的部落领袖。
金玉郎知道他的部落位置在哪。
那里生活着老幼妇孺,但没有物资库。
所有吃的用的,皆按每日需求一车车送到营地。
那便可推测,军营离部落并不算远,顶多半天路程。
玉郎的计谋便是利用部落探出乌日根真正的粮仓所在地。
李仁图雅大约已死,这份血仇不能不报。
玉郎、李仁、图雅本是一个路子的人——既与对方为死敌,杀他们的家小毫无愧疚。
这件事给凤药知道定然不同意。然而玉郎安慰自己,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等她知晓再做计较,要罚便随她,玉郎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噙着一丝笑意。
与此同时,李仁和图雅遇到了平生最大的挑战。
他们没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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