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必要现在就亲手搓磨沈安。
柳岚自知自己时日无多了，而她有更有意思的手段。
花了大价钱将十二修好，柳岚还有了个意外收获，她发现了这个机器人没有清空的回忆。
也知道了它那天下意识保护的是什么。
是它的心。
机器人也会有心吗？
记忆里，它说它爱沈安。
机器人也配有爱吗？
从他的记忆里读取他们那一段又一段甜蜜的过往，越是看到沈安幸福，柳岚心中的恨意就越深重。
病痛亦在折磨她。
说来好笑，柳淮晓和柳岚都是医学方面的天才，她却救不了自己。
只能去伤害别人。
当然，机器人是算不得人的。
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柳岚全用来折磨机器人十二了。
她最喜欢看它眼里的恐惧，最开始，还怕他会暴怒，用防范手段制止它。
后来，哪怕没有禁令，柳岚也可以放下心来，随便欺辱它。
它不会反抗的。
十二会自己说服自己，会在伤害中反复重复那一句话：
“不能伤害人类……”
因为沈安告诉过他，绝对，绝对，不能伤害人类。
在反复虐废它读取到记忆后，柳岚清楚的知道了这一点，听到这种话，她也只是嘲弄的笑：
“连还手都不敢？废铁皮，你真是废物至极，怎么，都是沈安教给你，告诉你的，所以不想违抗。可是她都不要你了，你竟然还信守着跟她的承诺。”
“真可悲啊。”
一次两次，机器人并未动摇。
可两个月后，它那双本来澄澈坚定的眼睛，已经开始麻木和茫然了。
柳岚有意重复挑唆洗脑，她想让机器人还手。
又一个月后，被反复拆解，又被柳岚下了指令，逼迫它帮她一起拆解别人时。
十二似乎终于忍无可忍。
反抗却停在了最后一步。
最近的时候，刀尖离柳岚的脖颈不到一毫米。
但它没有下手。
“不……我不能……”
握住刀身，本以为这就是自己的死期，柳岚也不愿放弃，用力扎向自己，却比不过机器人的力气。
“这都不敢下手？”
嘲讽声中，刀被十二打翻在地。
“我不能……因为……我爱她……她不愿意我这样做……”
将柳岚推倒在地后，十二放走了原本会在今天被肢解的实验品，一个脏兮兮的孩子。
它还试图救更多人，被有所准备的柳岚再次报废。
一刀刀将它砍碎。
但哪怕砍下了十二的脑袋，柳岚还是没有破坏它的心。
有心，机器人就还是那个机器人。
再次将十二拼接好，这次，柳岚没有直接对它动手，而是问了它一个问题：
“为什么想救那个孩子。”
十二没有回答她。
而在孤儿的命和自己的命里，十二选了孤儿的命。
在那个孩子面前，它再次一刀刀被柳岚砍到支离破碎，眼神却变得极其坚毅。
坚定的望着柳岚。
她发现这个机器人的独一无二了。
怪不得沈安喜欢它。
生命中最后的几个月里，柳岚辗转病榻，是十二为她端药照顾。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相信了它。
一个暴雨夜里，见十二在自己身边，闭上眼睛的柳岚，第一次有了想要吐露什么的欲望：
“在我五岁的时候，曾在后山碰到了一只因捕兽夹而受伤的兔子，跟其他人都不一样，我用尖细的木棍戳穿了它的脖颈，然后，拆解了它。”
“不是为了吃肉，我只是享受那种感觉。”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这种人，是一定会下地狱的，我一点也不在乎。”
“可是，到了最后，虐杀那些人，我总觉得还有些罪恶感。是多亏有你，机器人，虐杀你，倒是没有了。”
“我们都一样，机器人。”
“我们都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的人，我们同病相怜……”
又哭又笑，到最后，柳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感受到了死神的靠近，又根本做不到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淡定，又觉得自己可悲。
又哭又笑，她挣扎着向地下实验室而去。
机器人没有阻止她，也没有帮助她，任凭她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实验室。
柳岚抱住了其中，一直被冰封着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拼好的，柳淮晓那颗头。
又是哭又是笑。
十几个本被她关入黑牢，曾被她虐待过，却侥幸生还的孤儿和流浪者们，不知何时手握武器，从房间里出现将她包围。
柳岚只是抱着冰冷的柳淮晓。
最后，二人骨血交融。
处理完柳岚的后事后，管家宣读了她的遗嘱。
她的遗产，将全部赠予她的侄子——柳风月。
与巨额财富一同留下的，还有柳岚的一本日记，上面记录了她所“收容”的四百三十七个人，以及每一次实验记录。
柳岚曾试图复活柳淮晓，所以才用人来做实验。
日记后面，因为她的病，很多地方是模糊不清的，也开始有些没头没尾。
还能辨别的一些内容如下：
你说沈安啊，她轻易的卖掉了你，只因为你是个机器，还不知道自己损失了多少。
机器人，你知道吗？
如果能与所爱之人相守，我愿意花出比给沈安千百倍的钱……
明明有爱，她却不懂珍惜。
而你。
你因为她的爱而遭受了这些，机器人，我知道，因为她你才遭受了这些，我让你对她的恨达到了极点。
所以，当你有能力，能反过来掌控她的生死之时，你又会怎么报复呢？
机器人，你们就应该相爱相杀，互相折磨。
我得不到的爱，你们都别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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