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闪烁的长枪裹挟着战马冲锋带来的惯性正面刺中敌人的胸甲，将面前贼人直接从马上击飞出去。
黄得功没有半分欣喜，只是惊讶于敌人甲胄的精良。即使是后金的白甲巴牙喇，他也有信心一枪贯穿对方身躯。
然而这势在必得的一枪，枪尖竟然只刺入对方胸甲三分之二，连没入都做不到。
当然，无论是这一枪带来的穿刺伤，还是巨大的冲击力，都足够让对面的敌人死得不能再死。
只是部下中有自己这身武艺的人又有几个呢？
黄得功好不容易杀穿军阵，回首望去，跟随自己冲阵的三百家丁此刻只剩半数。
“难怪左良玉一直说献贼甲仗精良，已不可同日而语。以前还以为那老东西是在给自己战败找借口，如今看来他所言不虚啊！”
刚才被杀穿的献贼重甲骑兵并未返身再战，带队的军官是个聪明人，看出黄得功一行不好惹，便没有与黄得功纠缠，而是继续向前冲。
毕竟在前方，那些慌乱不堪的官军步卒吃起来更可口一些。反正官军此战大势已去，自己吃肉就行，骨头还是留给别人去啃吧。
趁着这难得的机会，黄得功拿起水囊喝了两口水，刚才的冲杀让他口干舌燥不已。
“高杰呢？督师让老子来支援他，他跑到哪去了？”
亲随家丁劝道：“将爷，撤吧，”
“咱们都冲杀这么远了，一个高杰的兵都不见，那姓高的不会撒丫子跑了吧？”
“高杰手下两万兵呢呀，这才两个时辰不到，他就败了？”
话虽如此，黄得功其实也对高杰不抱希望了。献贼的精锐都已经冲到这边来了，那表示在后方已经没有能威胁到他们的了。
无论高杰是死是败是降，都已无关大局。
“撤！”
黄得功最终还是下了撤退的命令，自己带骑兵冲得太快，与麾下步卒已经脱节。一旦这些步卒被刚才与自己对冲的骑兵发现，那将是一面倒的屠杀。
然而黑夜之中难辨方向，黄得功与一众家丁走了五六里，又杀散了数百贼军步卒，终于接应到一支高杰所部溃兵。
这支溃兵有千余人，被打得丢盔弃甲，要不是黄得功赶到的及时，恐怕要做鸟兽散了。
黄得功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上千号人被几百人追着砍，你们都是猪吗？”
溃兵中官最大的是个游击，被黄得功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却是敢怒不敢言。
黄得功也知道军队一旦溃散，就只会想着逃命，鲜少有人敢回身对敌的。
他不耐烦的问：“高杰呢？”
游击回答道：“末将未曾见过侯爷，贼人冲得太快，还未收到上官指示，我们就被冲散了！”
黄得功骂了句，将这些溃兵组织起来跟在自己队伍后边。倒不是指望他们退敌，而是遇到贼人势大，至少可以让这些炮灰扰乱贼人的视线。
又行数里，前方再次传来喊杀声。
既有激战，必有几方兵马在，黄得功立即率军驰援。
这次遇到的也是贼中精锐，黄得功不由萌生退意，正要不顾友军死活撤退，就听到贼人中有人大声鼓舞士气：“陛下有令，擒史可法者，赏金千两，官升三级！”
“被围的竟然是督师史可法？”
黄得功奋起余勇，率家丁左冲右突，终于杀进重围。然而刚才聚拢起的溃兵却再次被杀散。
“是靖南伯吗？”
黄得功循声望去，就看到被亲兵护在中间的史可法。
史可法此时身边只有不到五百，也不知他是与督师标营失散了，还是督师标营已经被消灭了。
“督师，你怎在此？”
史可法悲叹：“我本欲率标营亲临一线助兴平伯，反被兴平伯所部溃兵冲散了阵型。”
黄得功怒道：“高杰真废物也！”
此处不是说废话的时候，黄得功护着史可法且战且退。但贼人知道官军首领在此，一波又一波的杀奔过来，终于将史可法与黄得功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江边。
听说围住了史可法与黄得功，张献忠亲临阵前。他起兵至今，杀过的总兵、巡抚、藩王很多，这督师还真没抓到过，当即命人招降。
贼人“投降免死”的呼喊声响彻云霄，史可法叹息一声：“我死于国事，死得其所，只是连累了黄将军。”
黄得功很想骂“这打得都是什么仗”，可想到事已至此，顿时意兴阑珊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
此时两人身边只剩八九十人，而围在他们周围的贼军何止数千。
看到没有回应，张献忠亲自拍马上前劝降：“黄闯子，孤念你也是英雄豪杰，如今明朝大势已去，只要你投效于孤，孤不吝公侯之赏！”
黄得功戟指笑骂：“沐猴而冠，可笑可笑！”
史可法对黄得功拜道：“我死之后，尸首不能落入贼人手中受辱，拜托将军了！”
说罢，史可法横剑自刎。黄得功命手下将史可法尸身投入长江，自己骑马持枪冲向张献忠。
黄得功部下家丁十余人紧紧追随，其余士兵或弃械投降，或蹈身长江。
千军万马之前，十余人如蚂蚁一般，未及阵前，便已被射杀大半。
黄得功战马在冲锋时中箭扑倒，将黄得功摔落在地，就是黄得功身上，也插着四五支箭矢。只是他甲胄精良，箭伤并不致命。
黄得功起身复战，十几个贼军一哄而上，想要生擒黄得功。
黄得功挥舞长枪，接连刺倒两人，腿上又中一枪，只能一手扶枪，一手拔刀与敌对峙。
身上与腿上的伤口血流不止，黄得功失血过多，头脑都有些发晕。
这时两个幸存的家丁也冲到跟前，架起黄得功想要往后退。
黄得功眼见已无路可退，推开家丁，横剑自刎。
张献忠眼看着黄得功死于阵前，只是叹了口气，道：“也是条好汉，厚葬了吧！”
“高杰可曾追到了？”
“那家伙跑得太快，定国去追了，还没消息。”
“行了，留一部分人打扫战场，其余抓紧休整，明日一早兵发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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