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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鱼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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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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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下面一定藏着另一条通向房子外面的通道,在房间门口等着的护士们认为这并不是个依靠想象而产生的海洋深处的狮子,它纤细的爪子上长着可供人反复参观的毛发,他们曾经对那些躺在床上的人说过,直到来电之前,他们不能从床上离开,那是整栋建筑里最温柔的空间,从不在人们面前闲逛的山羊也能找到一根草的训练方式,但他们过去为护士们编造的仇怨大概影响了他们的判断,这是年龄带来的巨大优势,护士们对这点非常熟悉,他们见过无数名这样的病人,在外面他们也许各有各的不同,但在他们面前那只是没切开的生硬的牛肉。护士们考虑过是否要如实记录他们报告给办公桌的梦境,那对他们耳朵里耳塞的改进与设计或许会有帮助,但更大的问题在于他们该怎样在学会飞行的名牌下方保持冷静,用平稳的语调说出自己在床前听到的趣闻,他们下班时有时会碰上市场部那些用蛇皮充当瞳孔的同事,这些同事遇上他们的时候常常会把自己的鞋带松开,用蹲下身子整理绳索的方式避开本该到来的问候,他们理解了这种床单吸引来的抗拒情绪,并在一阵愤怒过后接受了这一激进的提议,他们决定把那些床拆掉,对床底进行一次彻底全面的检查,那里应该有个活板门,或者是一条潮湿的地道,一些没有脑袋的生物会被这些地下通道吸引过来,它们整体的颜色看起来像是在污水中摆动的塑料袋,它们没有长出能四处爬行的胳膊或爪子。那条床下的通道很可能通向房间之外的一所用果皮招揽员工的幼儿园,他们确信这是个由众多幼儿园组成的区域,他们生活的质量和对未来的展望都由这些幼儿园里的孩子来解决,观察这些还不能自主行动的人的行动是比轮流打开手机屏幕更公平的判决,他们轮流打开手机屏幕,给对方看自己壁纸背后隐藏着的那张脸,谁也不能从这个公正的步骤里逃开,直到其他人完全记住属于他们手机的那张脸的细节,有时他们会遇上一个像被碳酸饮料腐蚀的眉骨那样把记性丢弃掉的同事,耐心是他们针对不合群的老师的窍门。一次哭声很可能就足够决定他们中午该吃些什么,有一批专业的学者负责为这些儿童的哭声做出担保,她之前在大学里接触过这个新兴的专业,只靠这一领域内的知识很难解决人们面临的困境,但她不会把这些个人的意见说出来,当一个幼儿园里的孩子把手指放在桌子上休息时,他们认为这代表有一位无辜的受害者再次落进了诈骗犯的圈套里,那根手指指出的方向通常会是犯人们藏身的巢穴,通过这一方式,眼泪的友人们为抓捕马蜂的网提供了充足的信息素。建筑师们倾向于把几个幼儿园盖在一起,那些孩子间的话语是他们和那座雕像联络的最好方式,它们来源于同一根木头,一根从巨大的爪子上脱落的木头,有很多人说自己见过那些爪子,那并不是包装袋里会发臭发酸的一次性食物,而是可以不断被人们利用的资源,他们觉得只用说这么一句话就可以从床上离开。幼儿园的园长在她六岁生日那天把其他孩子召集起来,一张从商场的回收站里搬来的铁桌子难以容纳他们所有人的视线,他们眼睛的正中心躺着一位病倒在床上的人,那个得病的人费尽力气从沙哑的喉咙里吐出一阵又一阵的气息,用自己灵敏的鼻子判断胃部的萎缩程度是否已经足够让它从床上离开。那些孩子凝神盯住的位置会在片刻后融化,每当他们进行眼神交流的时候,一声低沉的怒吼从他们的眼白里传了出来,对于他们来说,这是行李箱的轮子被石块敲断后才会产生的响动。他们有时会在午后举办一场擂台赛,公正的比赛规则是让这场比赛变得无聊的根源,而无聊可以摧毁这些幼儿园埋在土壤之下的地基,一只麻雀飞进了幼儿园,孩子们争先恐后地用眼睛盯住它的翅膀,想要把它从绿色的天空中拉拽到蓝色的地面上,那只苍蝇的体型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实际上那并不是一只麻雀,幼儿园的园长觉得那是上一位园长给她发来的讯息,她让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人们互相交流的声音可能会打乱她的计划,不过她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计划,她有些担心这些写在计划书上的内容会被打破抽屉的打印机轻而易举地偷走,麻雀和小偷并没有什么重大的区别,如今地铁里的小偷几乎都掌握了和麻雀沟通的技巧,他们会在电线杆上的宫殿里商量偷外卖后的庆祝活动,有几个孩子说自己找到了一只死掉的麻雀,它看起来不像是从空中摔下来的。在它们进攻以前,悬挂在房梁上的灯泡突然暗了下来,接着趴在墙壁上的那个长着五只手的人把自己的脑袋缩回了脖子深处,它的舌头看起来像是一根点燃了的引线。她穿过被雨水侵蚀的走廊,感到脚下有一条水蛇在自顾自地游动,长年的黑暗让它失去了辨别味道的能力,她失去了那个掌控跑鞋的水手,属于她的司机带着向轮胎申请来的欠条离开了这个寂静的场合,她几乎要在空中换一个入睡时的姿势,如果不是有人从背后扶住了她,她此时应该已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那是个安全甜蜜的世界,电力不再是人们头上即将脱落的头发,她只靠自己就能把手掌从病床上挪开,不用借助他人喉结里的光线。那个扶住她的人用自己的脑袋接住了楼上掉下的马桶,这不是它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那些美食家坐在餐桌前方,思考着一块鸡肉上能绑多少条被撕碎的生的鸡冠,他们继续在那个长有四五个缺口的花露水瓶子上施展自己的专业能力,但从没想过待会儿手机没电后自己该如何对付马桶上寂寞的漩涡与时光。他们用那个猎杀苍蝇的长枪刺穿它们的身体,在吃过饭后,他们惊讶地发现一只温柔的苍蝇无意间闯进了他们的厨房和房间,几次简单的上下起伏没有让河流找到那条湾鳄,他们考虑过要把电话号码交给那些勤劳的指关节,但手机号码如今很难从通讯录里找出来。他们把窗户打开,交出了自己生命中的第一桶金,关闭窗户开关的时候大概能得到一笔意料之外的优惠。一匹马的蹄子陷进坐垫里的时候,那根柔软的头发隔断了房间里向车辆投来的视线,坐在那把属于城堡大门的椅子上的火药认为那是一群飞驰的窃贼,当它们两个把尾巴连接在一起的时候,盗窃案即将在它的眼皮底下发生,它可以提前阻止它们,就好似一只刚出生的蚂蚱碰见了沼泽边的北极熊,他把那个沉在地面上的杆子举了起来,站在他旁边的沙子对准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这对他来说像是某种祝福,但和阴天时在口袋里出现的蜥蜴并不相似,尽管它们的身上有着相似的潮湿味道,但多年的锻炼让他有了区分这些气味的能力,至少他愿意把这份功劳推到那些玻璃罐和瓦块上,他不想看到一条刚出现的蜥蜴还没成功捕食就掉进了洗手池,大多数人都看不到它们,这可能是因为愤怒遮住了他们的探照灯,他试着把那个寄生在他家里的马桶从充电座上拔起来,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的膝盖里长出了一条蜥蜴独有的断掉的尾巴,这不是蜥蜴的尾巴,他在公司的池塘里见过许多条蜥蜴,每当他被办公桌上干瘪的茶叶赶到走廊上的时候,他总会到池塘附近转一圈,以此来缓解自己的尴尬,他觉得自己可能是个爱面子的人,他希望有个足够权威的人来对他作出这样一种评价,这是比推荐信更好用的优惠券,即使冒着被空调外机罚款的风险,他也要把牢门上的链条剪开,那些链条摸起来不像是用合金做的,在小学门口买到的一把美术剪刀就能把它从空气的空隙里轻松地分开。如果说稀缺的卫生纸对于坐在碰碰车上的人来说是种诅咒,那么她在出生以前就饱尝了这一被空调厂商忽略的灾祸,那些售卖这些空调的人喜欢在夏天的时候摇动自己腰间的扇子,那些扇子在她的眼里都是木头做的,她从人才市场找到了几个自己的朋友,借助了那双长在他们额头下方的天体,她从那些不断呼吸新鲜空气的岩浆里得到了不同的答案,在那个悬空的考场上,她们收获到了一本本完全不同的答案,这是从那个卫生纸旁边的橘色笔记本里撕下来的,它是由卫生纸制成的笔记本,整个生产过程都受到消费者的监督,他们没有空闲时间去吹捧这些卫生纸,仿佛坠落的窗帘一般轻柔的欺骗在繁杂的日常事务面前是可以被忍受的。这是展现忍耐力的重要场合,但这些冷静的求职者们并不清楚该把这项技能展示给旋转门背后的哪条恐龙,在陨石像窗帘一般坠落之前,他想要把自己的才艺彻底从脑袋里清除出去,他要让那个空荡的房间变得和中秋节过后的月球一样干净整洁,那些运动的飞艇吸引了她的注意,这或许能帮助她镇定下来,让她放过那个无辜的马桶,那个依靠石狮子运作的马桶在这个小区里待了接近六十年,它是在人们之间飞速传递的便携雨滴,每逢下雨的时候,那些从树叶间钻出来的邮票会把雨水收集起来,它相信这些宝贵的水资源一定能在某个时刻派上用场,很可能是在一扇窗户打开的时候,那是一扇声控窗,有人在窗户下面大声喊出屋主的名字,它默然地打开那扇看起来像被穿山甲的舌头连接起来的窗户,站在她窗户下面的勤劳的人经常用流着汗水的睫毛来打动一颗懒惰的心,今天是去看望那些床垫的日子,在夜间出没的那只苍蝇靠近房间里堆积起来的床垫的时候,守在门外的护士听到了一阵比缺奶的水母叫声更刺耳的警报声,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用运动鞋的鞋底感受着这块坚硬的地面,它的触感比被困在床上的那些松软的垫子要更加可信,通过这一短暂的接触,他几乎要从那些枕头上坐起来,把自己的眼睛从额头的褶皱里要回来,让它们重新在夜晚睁开,他向周围转了一圈,确定此时没有谁在看着他,也许它们还在,但他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太好的办法。

他想给自己找个耳塞,或是能播放倒计时音乐的耳机,那些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警报声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日期,这不是说他要向这些声音妥协,不过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天,他并不介意充当柳树身前的案板。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那个即将断裂的手腕上并没有手表,她此时站在用来连接两个房间的桥梁上方,这是一座没设置扶手的桥,她放缓脚步走到桥边,用那只健全的手摸了摸这些布满灰尘的触手,她觉察到了潜藏在建筑表面下的一辆卡车,它仿佛倒立的武学家那样躺在那里,它的轮胎朝上,正对着原本该有扶手存在的位置,她体会到了那个倾倒的驾驶室,甚至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呼吸声,不过在仔细辨别后,她发现那阵呼吸并不是从驾驶室里传出来的,那是和警报声混在一起的一段呼吸声,是一段平稳且有规律的呼吸声,她几乎能确定这是一段循环播放的音频,假如再让她听上几分钟,也许她还能指认发出这段呼吸声的主人。那辆卡车没在自己的脚部安上防滑轮胎,这样的轮胎现在并不好找,她觉得卡车司机大概是从这些警报里获知了一批轮胎的位置,负责交易这些老旧轮胎的人不太擅长在灯光下露面,居住在光线里的飞行生物是他们的仇人,一次失败的交易促成了这捆失败的订单,一些住在下水道里的商人向他们下了这些订单,他们想看看那些飞行物,那些采购轮胎的人往往要从下水道里运送货物,他们不想得罪这些刻薄的商人,哪怕温顺的脖子已经习惯了一个弯曲的角度,这些商人们仍旧要亲自把他们脖子上的皮肤弄皱,商人们通常不会亲自动手,他们说来自下水道外部的空气会扰乱他们的商业头脑,采购轮胎的人认为这是个由他们亲口说出来的过期方便面,不过这些面条也有可能是爱慕他们的闪光灯,闪光灯同样能吸引那些飞行物前来,这一相似的习性让轮胎采购商们开始怀疑他们的雇主和飞行物之间的关系。也许在上个时代,他们来自同一个族群,也许他们的关系要追溯到更久远的时代,一个在眼下的世界里几乎不可能有人能记住或回忆起来的时代,他们不敢说所有人都遗忘了那些古老的信息,但即便有人能解答他们关于过去的困惑,那些问题的答案也会在一次不经意的疏忽里溜走,那些掌握一切的人熟练地说出了几个词汇,然后就连他们自己也忘记了这段用烂玻璃组成的话语。要是她能找到那些采购轮胎的人,她就能找出这些警报声的来源,然后试着关掉它们,她忘掉了过去那个安静平和的世界有着怎样一番面貌,她的耳朵已经被改造成了刚上架的震楼器。她还是能听到从下水道里传来的脚步声,她觉得那些在下水道里行走的生物有许多对脚,在那里面生活的不仅仅有一群面容模糊的商人,一个很难关掉的水龙头在卡车的身后尽情地释放自己被手指堵住的天性,从群山间到来的一位维修工粗略地检查了一遍附着在水龙头上的伤口,他没有立刻给出结论,一根用羽毛编成的鞭子在洗手池里随着小龙虾的呼吸节奏流动,那根鞭子曾被用在处理打滑的轮胎上,一场事故塑造出的拥有崭新形态的家庭向即将倒闭的网店下达了他们最后的订单,在好几个工作日的延误之后,坐在小区门口的一名老人收到了她的包裹,快递单上有一行用紫色记号笔写下的送给她的祝福,给她写下这行字的人并不清楚她真实的外号,那是她年轻时上小学的时候她的班主任送给她的惩罚,她的班主任是整座学校里唯一一名数学老师,大部分数学老师都被那辆倒在地上并不断滑行的卡车吓破了胆子,她的指甲穿过厚实的犀牛皮抓住了那条鞭子,她的手掌想要为她打上几个电话。他把耳朵凑近卫生间里的洞口,他希望那些脚步和交谈能远离他的城市,一只袋鼠曾经是他们这座城市的守护者,它发出的脚步声为大多数居民所熟知,为了巩固这一能给人们带来安全感的印象,那只袋鼠花了很多时间把自己的脚步声掺进人们的耳塞里,它雇佣了一批来自废弃医院的护士,一所养老院在过去是这座医院的附属机构,为了让那些沉默且忧郁老人高兴,这些演员们犹如刚充满电的陀螺那样有着用不完的精力。那些深不见底的下水道和各个幼儿园的冰箱连接在一起,当冰箱里的食物被孩子们吃完后,下水道中的商人们欣喜地看到了那个宝贵机会到来的时刻,他们用郑重的礼节来为登陆做准备,在这一关键节点到来的前一天,他们已然通过能在建筑内部穿行的水蛭控制了冰箱不断变化的重量,他们站在下水道里凸出的鞋尖上,用坚韧的毛孔收敛自己的恨意,下水道里的许多区域都布满了这些鞋尖,商人们平时走路的时候不得不把思考的精力转移到脚下的路面上,虽然他们平时很少思考,但他们的精力还是相当有限,这些商人当中成就最高的那个商人认为有一种东西从他们这里偷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精力,连续的思考会吸引这一事物,只靠器官很难捕捉到它们稳固的形体。不过其他商人知道这只是他编出的又一个竞争策略,为的是让他们的四肢退化到过去在下水道深处四处爬行的那些爬虫的样子,让它们的尾巴重新从背上长出来,这样他就能独自享用一片无限的道路。商人们还不敢宣扬这些鞋尖是谁留下的,只从鞋尖观察的话,那些鞋的款式看起来都十分相似,他们过去试着把下水道里埋着鞋尖的路面挖开,但这看起来像是没有结果的工作,他们刚握住铲子就感受到了精力的迅速流失,它们走得好似被快递盒砸中脑袋的小偷那样快,商人们觉得有必要请来一批新的铲子,他们一这么想就立刻去做,不让想法在他们的器官里逗留,在工作结束后,他们请来的那些人告诉他们,那些鞋尖下面什么也没有,因为他们没办法把这些下水道的路面挖开,但绝不是因为这些商人们没给钱。搬开那些冰箱对于囤积了足够多吸管的商人来说是个简单的考验,他们把那些隐藏在塑料袋中的吸管小心地取出来,尽量不让自己发出的动静惊扰到在昏黄的灯光里寻求睡眠的饮料瓶,那对于他们的吸管来说是个相当巨大的容器,里面的饮料几乎连三分之一的份额都不到,发现这些饮料容器的人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选择在地面上最喧闹的时刻打开冰箱的底座,他离开前打算通过口哨联系其他商人,但自从洞口出现在其他人眼前后,那个脱离族群的无人机就再也没有回来,大多数商人都觉得他获得了重新体验饥饿生活的能力,他们很快就忘了这个人,并把这场遗忘当作对他狡猾行为的反抗,直到他再一次回到下水道,那些健忘的商人才重新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画在了饮料的包装纸上,那上面本来画有另一只被钉子扎穿的手,通过残留的面部细节,商人们觉得那像是一位双肩书包,岁月的针头抹去了这位书包存在的痕迹,也许他们当中的一个曾经花钱把包装纸从卡车的轮胎下面解救出来,当时卡车的司机正在后视镜的催促下睡觉,那个椅子上的靠枕就和坐垫上的银针一样让方向盘不得休息,它已经在高速公路上运作了整整五分钟,但旅途开始前收费站承诺给它们的休息时间仍旧没有如约到来。这是比香蕉皮更具破坏力的陷阱,这是马路上被人挖穿的路面,一次大规模的塌陷让地上的人们看清了下水道里的真实图景,他们站立着的地面下方并没有完整的下水道系统,并且他们的脖子也不会在阴天的时候长出土豆。在过去的阴天里,下水道的维修工作是最受商人喜爱的工程,那只趴在安全帽上的夜莺所发出的打磨指甲的声音是他们最爱的音乐,现在大多数商人都不再乐意看到这条整洁的下水道,一个从不修剪指甲的商人认为是他们下降的视力损害了他们在商业上的判断,他们总在晚上无光的台灯下面捏住自己的喉咙,想要把那里面破产的咳嗽声给揪出来,这个善于观察的商人觉得自己是整条下水道的公敌,他把自己埋在墙壁里的一块橡皮送给了其他人,当他们写错字的时候,这块橡皮就能在灯光制造出的绿色影子里发挥自己独一无二的作用,这很可能是下水道里唯一的一块橡皮,就连他自己此前也从没试用过,它还是一块崭新的橡皮,是比刚从工厂里推送出来的卡车更脆弱的产品,他注意到那些接受他帮助的商人并没有改变自己脸上的表情,他们热爱一条从水沟里捞上来的漆黑的眉毛,那些毛发像被烧过的拖把那样缠在一起,他觉得这是一种能充分表达他们愤怒的表情。那些失败的商人此前向自己的客人承诺,说他们在很久以前就是双胞胎,也许他们的家庭里还有他们至今都没能结识的成员。那些商人们聚集在一盏用温泉做成的吊灯下,他们一面用桌子上的一次性免费毛巾擦干自己被吊灯打湿的头发,一面向客人们继续展示他们和其他商人间难以挑拨的情谊。出于对下水道里蟑螂的了解,他确信这些善于承诺与保证的商人是一群失败者,这样的想法能缓解他心中难以忍受的委屈。他卓越的商业策略把其他同类并不隐蔽的嫉妒心从他们肮脏的胸膛里拽了出来,他是个在那辆卡车旁边向前行驶的吊车,当时在那条马路上他开得很谨慎,他不会开这种车,大多数车都不能推开他卧室的房门来到他宽广的床上,那很可能是整个下水道里最豪华的一张床,它的床骨是用一家甜品店门外的垃圾桶做成的,每逢周末的时候,那家店里的几个员工会找到他的卧室来,他们对于他来说是一群挺机灵的员工,为了给自己的上司找回那些失踪的垃圾桶,这些员工不惜把自己的休息时间支付在一张过期的电影票上。有一回在电影院里看电影的时候,那个聪明的员工又想出了一个主意,她的钱包夹层里有数不清的照片,在和别人交流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要强调这一点,她是个善于给出计谋的人,在过去的一些时代里,坐在木桩上办公并思考的将领会把这些人称作电影评论家,在这一行业从事的人脸上总是画着六道黄色的战纹。这些人能与大象沟通,他们坚信大象能用灵活的鼻子帮他们偷到上锁抽屉里的电影票,那是一群被抛弃的电影票,它们的归宿是电影院里的垃圾桶,而不是爆米花桶旁边被椅子吞食的观众,那个瘦弱的观众一下就掉进了椅子的夹缝里,在电影刚播放了一半的时候,他知道在这里会藏着一个彩蛋,但他没告诉任何人,包括坐在他旁边的甜筒,它应该是从那家甜品店跑出来的。它害怕面对即将到来的那场针对它的品种展开的追捕,失败的结局已经在它的眼前用自己的诚意演示了无数遍,它认为自己比在场的所有会议成员都更害怕这次失败,当它推开会议室那扇用蜂蜜制成的据说能够驱赶蟑螂的大门时,它希望自己能在门外看到一只蟑螂,或许只有一只蟑螂还不足以把它的注意力从惨痛的失败上移开。于是它把注意力放在了蟑螂看似庞大的族群身上,如果它不能处理这场失败,那么这些曾让它感到畏惧的生物就可以成为它在悲伤中的解药,它是一块被人从蛋糕上丢掉的巧克力,属于它的房子是一栋建立在郊区的房子,即便它驱赶着那头饥饿的没张翅膀的野兽在附近旋转好几圈,它也不能找到一群和自己使用相同语言的生物。它考虑过把这栋房子卖掉,去市区里买一套能在风车里找到线索的房子,它看到了写在那栋房子左下角的价格,并且觉得自己可以用比被扳手砸中的河豚更充足的勇气来面对同类的愤恨,它看到了其他人眼睛上那副有裂痕的眼镜,在和旁边的山地自行车吵架的时候,那个面红耳赤的善于用指甲拨动门把手的人猛地摘下了那副坚固的眼镜,把它丢到了马路上的车流中。它清楚地感受到了来自于叫喊声中的敌意,要是它再耽误上几分钟,它的下场也许会和那辆卡车一样,即便它已经用手掌上鸭腿般的纹路握住了冻过的方向盘,但接连不断的排挤还是或多或少地影响到了它对于道路状况的判断。在幼儿园的冰箱崩塌的时候,园长冒着天空中降下的黑雨把冰箱里的易拉罐拯救了出来,那些易拉罐里确实装着能拯救一片沙漠的液体,尽管它们看起来像是空的,但园长觉得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它们擅长欺骗站在它们面前的客人,那些来到商场的人谨慎地从一批五颜六色的商品里选出了这些易拉罐,包装不寻常的重量让他们吃了一惊,不过他们是在学校的围栏旁学习过伪装术的学生,他们能靠着一件雨衣把自己伪装成一段被破坏的栏杆,日历上没有写清下雨的时间,但它们说了一定会有雨,那件雨衣一直等着这场雨的预兆,但这不代表它不能为自己找些兼职,哪怕他们不给它发工资,它也至少能找到一个消耗时间的重要途径。这件雨衣在睡着的时候经常从梦中惊醒,它看到了它最后的下场,它会成为一件普通的枕套,之前的工作经历并不能让它的老板满意,它向那些被雨淋湿的人道了歉,随后它意识到自己不该道歉,地面上还没彻底消散的水洼照出了它卑微的模样,它向那些穿着它走进雨夜的人解释过自己身上的漏洞是从哪里来的,它的竞争对手给它留下了这些疤痕,这是一次接一次的恶意竞争,为的是它的无人挽回的死亡,它在一阵纠结过后选择接受它的雇主与对手的凶恶的进攻,当他们拿着易拉罐去结账时,排在他们前面的一个用电子手表遮住自己手腕的人向后退了几步,在这些缓慢的步伐中,他们发现自己的脚上多了另一只脚。这唤起了他们对蜈蚣的那种明显的喜爱,从他们旁边路过的人只要往他们的额头上瞧上一眼就能发觉这样明显的心情,他们的额头上闪烁着天花板上的口香糖会发出的光彩,一坨被嚼过的的口香糖把那些金色的包装袋粘在了人们的头顶上,但他不敢抬头查看那些被遗弃的灯光的情况,他的脖子深处已经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在他刚出生的时候,他的脖子也用相同的方式向他发出过警告,不过那时的他还没能拥有一段完整的脖子。他睡觉时并没有睁着眼,那个寄生在他脖子上的枕头也没有给他的骨头带来任何不适,他的同事的枕头里应该躺着一条狗的尸体,有许多次他都想用修剪过指甲的双手来验证自己的猜想,他不会像上次那样把断裂的指甲遗留在他的同事徘徊的领地上,相对于他的鼻子来说,那个严肃的同事会用一点脸颊上的笑容来捕捉空气中不易察觉的指甲的碎片。他们看着那个被剃光了头发的后脑勺,做好了耳朵被穿孔前应该做的准备,比如说把一瓶拧开瓶盖放置了两天两夜的冰红茶举到自己耳朵边,他们听说有人通过这种方式来改善自己的听力,不过他们现在的经历用更加有力的方式打破了他们扎根在耳塞上的般的幻想,他们没从那双鞋的宿主身上听到充满焦虑的音符,这对于在易拉罐前面排队的人来说也许是个值得庆幸的故事。那个巨大的易拉罐是商场里最适合给人们讲故事的人,它在网上是这么宣传自己的,他们看过那条由收银员拍摄的短视频,当这条视频出现在他们范围内的时候,大多数眼睛还依附在布满晨雾的镜子上,他们刚起床,正忙着用牙膏和牙刷针对自己的牙齿。刷牙的时候,很多人并不会把牙膏从裤兜里取出来,把牙膏挤在牙刷上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严重的浪费,她的排位分在不断衰减,而她没有足够的勇气来遏制这管迅速变得干瘪的牙膏,在刷牙的时候,那个被水灌满的一次性纸杯努力地压制着自己想把牙刷从齿缝间拉出来的冲动。曾经近距离接触过牙刷的嘴唇朝台下的粉丝看了一会儿,在这个短暂的间隙里,他取出自己的眼镜挂在了耳朵旁边,那个负责给他配眼镜的人说他的眼睛早在学生时期就遭受到了污染与重创,他们推测这种眼部的污染来自一个被遗忘在教室桌洞里的公文包,那个对人们的视力格外关注的污染源现在可能还待在它原本的位置上,要把它请来控制住并不容易,有太多高校里的师生都指望它能把自己改善视力的诀窍说给人们听。她想过要回到那张桌子前把公文包拿走,不过守在公司门口的保安也许不愿意让她在工作时间离开大楼,她见识到了那些仿佛被易拉罐砸晕的打印机般坚定的忠诚,并且为此而丢掉了盛过水的一次性纸杯,她觉得那些杯子不止能使用一次,当公司里的同事在她家门口附近活动时,一只来自于长满了黄色毛发的狗的尾巴遮住了她发红发痒的眼睛,那个把眼镜强行按在她头上的庸医说这是过敏到来前的问候,她揪住牙刷的尾巴,把它扔进了长满青苔的储物柜里,打开柜门的时候,她听到了从柜子里传出的一阵滚动声,当有人被水龙头里流出的水绊倒时,他们就会发出这样的鼾声。如果那个坏掉的水龙头是一片严格的海洋,那么她家里的冰箱就迟早能找到打开箱门的一天,一个对苦行抱有强烈情感的人悄悄躲进了他家里的冰箱当中,这件事发生在那扇防盗门忽略自己背上长出的辣椒粉的时候,他几乎想不起来屋主的身份曾给他带来过什么便利,一群和他住在同个小区的失眠的人满心期盼着他的房子能被附近街道上那架失控的直升机拆掉,他们说他的房子持续地影响着他们的睡眠质量,每当晚上他们把头发梳好并把后脑勺放在枕头上的时候,他所居住着的那栋房子身上的某个位置会迅速地朝他们的眼睛发送一个简短但足够刺眼的讯号。在最开始的时候,那些还没失眠的人只把这些光源当成会在小区的夜里四处奔走的流浪猫,它们有时会用爪子破坏掉防盗门的皮条,然后用流浪者独有的绘画方式在门口画上一行带有污泥的爪印,以此来警告房屋原先的主人,让他们离开这片已经不再属于他们的领地。扫把这种被许多人唾弃的肮脏生物在人们的房屋里尽情地展现自己在野外领悟出的深邃的恶毒,如果那些失窃的房屋还能侥幸回到屋主的手里,他们会做的第一件事往往是前去查看厨房外的那扇门是否遭到了同样程度的破坏,那个躲在冰箱里冥想的人正在那儿听着屋里传来的脚步声,那些动物没发现他,他希望这些屋主也能像从前那样忽视掉这个落单的雪人,但这个真诚的愿望看起来并没有成功取得他的睫毛,他感受到了那阵向冰箱爬来的脚步声,他试着让自己的念头从房间里挪开,转而去考虑他该怎样帮屋主修好他们坏掉的水龙头。他有时真的会把自己当成一名上门服务的维修工,隔着冰箱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屋主审视他手里握着的水管时眼睛两侧发出的红绳,他们只需要躲在一扇防盗门背后就能避开门外那些生物的袭击,尽管这种躲避只是迟早会融化的表皮上盖满巧克力脆皮的雪糕,那个能把人的指甲嵌进苍蝇翅膀上的电棍过去曾是一扇防盗门最好的主人,它们间的主仆关系不能简单地用晚宴后递出的红包来概括,对于有些常在沙漠里行走的人来说,这些红包最好的出场时机是一顿晚餐开始前那段最宝贵的时间,那时候沙漠深处的吸管还没有插进地面的螺丝里,他们细心地保留着这个能喝上几百年的习惯,希望下一个把沙子倒进鞋底的人能代替他们看到红包里的沙子是如何与纸张摩擦的。当他们在晚上打开家门的时候,等着他们的并不是那个从楼下回到楼上的马桶,虽然它的确想回来,但它还没学会该怎样使用电梯,尤其是这些没安装挡风玻璃的电梯,夜里的一阵嚎叫可以轻易地改变它们的听觉,特别是在它们落单的时候。客机上熟悉的水龙头发出了它应该传播到草帽上的对话,自来水冲刷布满淤泥的轮胎时发出的声音让他从失去眼镜的痛苦里稍微地向岸上爬了一点儿,他用指甲长度记录着这段迅速膨胀的时间,这也许能让他的损失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那颗用斧子挖出来的奶糖犹如被鞭子抽中的扑克牌一般散落在地下室门前的折凳上,一个从幼儿园里逃出来的孩子说她看到有人在这儿偷下水道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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