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次,福利院获赠了一架旧钢琴,可是福利院的老师们都不会弹,而在这个时候,苏琴琴走了出来,挠着头憨笑到:“那什么,其实我钢琴十级。”
后来这架钢琴几乎成了苏琴琴的专属,她弹钢琴的时候和平时笨拙的模样完全不一样,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唐知忆开始对苏琴琴的事产生了好奇,她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太少了。
苏琴琴对她完全没有防备,她问什么她都说,在学校里如履薄冰的人情世故在苏琴琴面前完全用不上,即使唐知忆用最恶劣的语气跟她说话,她也从来不记仇。后来唐知忆了解了苏琴琴的母亲是钢琴艺术家,她的钢琴就是和她母亲学的,而她的父亲,是一位钢琴修理工。
唐知忆:“?”
她想可能是因为这个,苏琴琴才始终怀揣着对爱情纯真美好的幻想吧。
她问:“那现在他们在哪儿?”
苏琴琴叹了口气:“可能在另一个世界吧。”
唐知忆自觉成熟地没有再问。
又一次,苏琴琴给小朋友们弹完钢琴后,唐知忆突发奇想地问道:“我能试一试吗?”
然后她坐上了苏琴琴的位置,她只学了一遍,就复刻了大半首曲子的曲调。
苏琴琴呆愣了整整一分钟。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天才!”
后来苏琴琴给她开小灶,学会了钢琴之后,她又开始对其他乐器感兴趣。但是福利院并没有足够的资金来负担这些额外的费用,她们只能自掏腰包。苏琴琴一边在外接单,一边去钢琴培训班兼职,唐知忆也试着参加一些青少年钢琴比赛拿奖金。
她第一次参加就拿了银牌,有位评委甚至和其他评委争吵觉得她应该是冠军,她说她的曲子里有一个孤傲的灵魂,其他的参赛者都只有形式没有灵魂。可惜最终还是因为技巧不够娴熟失去了第一名。
唐知忆对自己向来很苛刻,即使苏琴琴是鼓励式教育,她也逼着自己只做第一不做第二,自那之后就开始苦练技巧,还有小朋友怪她独霸公共用的钢琴,被她用第一次拿的奖金买的零食应付过去了。自她开始跟苏琴琴学钢琴后,也有不少小朋友想跟着苏琴琴学,但是大多都是兴起了谈两下玩,学不会又去玩别的。
很快她的技巧越来越娴熟,第二年参赛顺利拿下金牌,她获奖的那天,苏琴琴送了她一只小猫,长得很像她第一天去福利院时手上抱的那个猫咪玩偶,她给它取名叫花生。
苏琴琴:“因为好事花生?”
唐知忆:“因为我想吃花生了。”
苏琴琴:“……好吧,也行。”
然后当天晚上唐知忆的房间里就放了一袋多味花生。
苏琴琴深觉得唐知忆是个音乐天才,全力支持她在音乐一途上深耕,最后唐知忆也真的陆陆续续学了不少乐器,甚至开始尝试作曲,她作的一首曲子就是送给苏琴琴的,苏琴琴听完差点泪流满面。
可惜走艺术这条路需要非常多的金钱堆砌,尤其学乐器就更烧钱。青少年赛事都有年龄要求,几年后就参加不了了,别的高级赛事又有很多七七八八的复杂门槛。到最后,唐知忆主动放弃了。
这几年为了让唐知忆学习乐器,苏琴琴同时干好几份兼职,身体差点累垮,她不想让苏琴琴燃烧自己来照亮她的前途。
“反正我读书成绩也很好,”唐知忆觉得炫耀比安慰有用,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自信与骄傲,“你要相信,我走哪条路都会前途无量的。”
“再说了,我也没你想得那么喜欢音乐,充其量就是爱好而已,真要是为了它搭上自己的一生,我可受不了。”
后来唐知忆也确实如她所说,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前几,青春期人人自卑敏感的时代,她却成了人人艳羡的对象:长得好,学习好,还会才艺。而且她没有一点架子,不管男生女生和她待在一起都会对她产生一种莫名的保护欲。就算后来她福利院出身的事被发现,也没有什么人因为这个事看不起她,反而觉得她非常励志。
再后来,她上大学,中途还有她穿书的那一幕,第三视角的唐知忆看到了在自己穿书昏迷的那段时间,苏琴琴是怎样到处寻医问药,怎样悉心照顾,怎样夜夜苦守在她的床头……
再再后来,唐知忆参加工作,在职场混的风生水起,她风华正茂,而苏琴琴却日渐变老。
自她认识苏琴琴起,她就是一个对爱情充满向往仿佛活在言情小说里的纯真女主,可是她这一辈子却并没有结婚,她年纪大了之后,福利院里的工作也干不动了,唐知忆给她买了个房子养老。再再后来,苏琴琴连她买的房子也住不动了,只能住在医院里。
她们两个人都是在这个世界孤苦无依的人,后来苏琴琴病得厉害,唐知忆很怕她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离开自己,而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她和苏琴琴甚至从来没有什么确切的关系。
苏琴琴只是福利院里一个照顾她的老师,她只是福利院里一个被她照顾的孩子,好像他们之间跟别的老师与孩子之间没有任何不同。
她都不知道如果苏琴琴真的去世了,她要以什么身份去悼念她。
成年之后的唐知忆给自己独立开了一个户口,现在唐知忆要去把苏琴琴的户口和她上到一起。苏琴琴现在病情很重,神志都很难保持清醒,她只能去她待了大半辈子的福利院借一下资料。
说清来意后,老院长很是惊讶。
“你不知道吗?”她拿出一个厚重的本子翻给唐知忆看,“十年前,她就已经给你办了领养手续了。”
唐知忆看着那页领养信息,一时间说不出来话,脑子乱哄哄的。
十年前,似乎是她闹着要学乐器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非说你是什么音乐天才,不能埋没了你,要支持你去学音乐,可是我们福利院哪负担得起这些啊?最后她说,大不了她来承担这份支出,可是她毕竟是福利院的老师,她对你这样偏爱,其他孩子知道了会怎么想?
争议的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她愿意领养你,才堵住了其他人的口。”
那个时候唐知忆才知道,原来她一直以来想要证明的偏爱真的存在,她和苏琴琴早就不是简单的师生关系,她对于苏琴琴,苏琴琴对于她,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特殊的存在,他们早就超过了现有身份能描述出的关系,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资格悼念她的人。
原来苏琴琴说过永远都不会抛弃她,是真的啊。
……
唐知忆以第三方视角看完了她和苏琴琴相伴的一生,感觉自己好像又活了一辈子。
六岁以前,唐知忆对这个世界只有恨意。
她恨父母的偏心,恨弟弟得到了一切,恨自己不是个男孩,她更恨自己的无能,恨命运的不公,她像一个刺猬一样竖起了满身的尖刺,无差别地刺向所有靠近她的人。
直到那一天,一个女人不在乎她满身的刺,毅然抱住了她。
她的怀抱如此炽热,她的声音如此温柔,她用坚定的爱和耐心慢慢融化了她所有的刺,她依然有棱角,只是不会再主动攻击任何人。……那个被亲生父母抛弃,抱着破烂玩偶的小女孩被她一点一点养成了自信,骄傲,明媚的小公主。
她也想说她很爱她,可是脱口而出的却是:“你有一天也会离开我,你走了,就没有人爱我了。”
多么自私,比起苏琴琴的生命,她更害怕的是没有人爱她。
可是苏琴琴却跟她说:“我们小溪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人比我还爱你的人,他会代替我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或者他任意一个人的生命走到尽头。”
现在,她真的遇到了。
唐知忆重新回到了和傅霖川的三层别墅里。
她看向窗外,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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